“奴婢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公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她略略宽了宽心,连语调也轻松了起来,看来江应谋是信了。

“你的事怎会是麻烦?你若如此灰头土脸地离开博阳,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罢了,夏钟磬那事你悉数都忘了吧,别搁在心里忧着,还有我呢,别真把你家公子只当摆设了。来,咱们还是说回眼前这一桌可口美味吧,细细品品,能琢磨出一两道制法最好,我想这对蒲心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满满一桌细巧糕点有一大半都进了她肚子,糕点确实美味,离开炎王宫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精心巧做,堪比王宫御点的东西了。她和江应谋的话题后来也没再提及出府失踪的事情,全在这些糕点上了,似乎江应谋确实已经打消了疑虑,真正相信她了。

不过,她仍心存一丝疑虑,江应谋真的完全相信自己了吗?

初夏,草木繁盛,日光渐渐灼热,若无要紧之事,江应谋极少出门。他新得一具古玄琴,甚是钟爱,便翻出旧时整理的琴谱,整日醉心于抚琴与谱曲之中。

眼看五月将逝,炎热一日比一日来得浓烈,今夜,太夫人在瑞照阁内设清凉宴,阖府都去热闹了,阡陌秋心桑榆也都随江应谋去了,唯独她没去,头脑昏沉地靠在榻上读一本不知是谁写的西游札记。

昨日在药圃里忙碌了一整日,临近天黑收工时,一场急雨忽至。她本以为淋上几颗雨不碍事,自己身体向来结实,谁曾想昨晚半夜竟烧了起来。

读完一小半,她倦意自来,手中札记一落,歪头睡了过去。仿佛快要入梦时,忽感一股危险气息逼近,猛地睁开双目,右手攥起拳头正欲出击,一张熟悉的侧脸却如梦境般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何时,这男人进了她房间,拣拾起了她掉落的札记,铺放在左手掌上,一页一页地捻来读起。轻晃摇曳的烛火颤巍巍地扑在他眼眉之间,仿佛一位羞涩的少女,想惊动他却又不敢,不敢却又想靠近,唯有轻摇身姿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男人天生一股温润贵气,又因病自带一番忧郁,二者相融,竟让他生出了与别人不同的气质,宛如一块隐卧在山涧清泉下的温凉宝玉,时而温柔细腻,时而幽凉孤僻。

面对这样一位公子,一位主子,也难怪秋心那小丫头会心生爱慕,愿意一世相随。身为奴婢,能跟着这么一位身世高贵且聪明狡猾的主子,也算人间幸事了。为此,她这几日都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安置秋心,是顺其自然,还是狠心送走?

凝神间,江坎进来了,她忙又合上了眼睛。

“公子,陈冯先生家的明伊姑娘求见,您见吗?”江坎轻声禀道。

“喻明伊吗?她一人来的?”

“对,说有要紧的事想求见您。”

“领她到我书房。”

“是。”

江坎退下,她原以为江应谋会立马离开,谁知等来的却是额头上的轻轻一敲,她轻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神情略显无辜地问道:“公子您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