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氏悠悠转醒时,已身在榻上,桂嬷嬷在一边伺候。

“夫人醒了!”桂嬷嬷扶起她。“夫人想喝些水么?”

英氏啜了几口温水,身体与大脑渐渐复苏。忽的心中一悸,喝问:“月明珠那小贱人哪?!”

桂嬷嬷平静地道:“月家父女正与老爷、太守一家子等夫人您醒来问话!”

英氏面容铮狞的骂道:“问话?问我的话?!笑话!我好心为她说亲,她竟这样对我!我倒要问问月向宁,他怎么教导的女儿!”她口中喝骂不断,但身体纹丝不动。“傅嬷嬷呢!她上哪儿去了!让她过来伺候我!”

桂嬷嬷安静的道:“她被老爷绑了押在西厢房里。”

英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桂嬷嬷叹息道:“夫人,您还是想好怎么向月家交待吧!”

英氏眼皮乱跳,羞恼与惊恐交加,身体竟然轻轻颤抖起来。

“交待?我给她保媒还需交待?好心没好报,人贱自有天收!月明珠这个贱人不知好歹,月明岚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正谩骂不休,房门忽的声轻响。沈言铁青着脸站在门口,望陌生人般的望着她,声音冰冷的道:“醒了?既然醒了,就来书房把自己做的好事交待清楚吧!”他拂袖而去,英氏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一把拉住桂嬷嬷的衣袖惊慌失措的问:“怎么办?我怎么办?”

桂嬷嬷皱眉:“您只要咬准为补偿月明珠,一片好心为她寻了门好亲不就行了?您又没做什么恶事。”

英氏转念一想:对啊!她又没做恶毒之事!顶多就是瞒着两家的男人帮明珠和许伯友牵线。她怕什么?她们又能知道什么!

于是,她勉强撑起身子让桂嬷嬷替她梳妆理发。重又昂首挺胸志高气扬的踏入丈夫的书房。

和女儿坐在一块儿的月向宁目光如淬了毒的箭般射向英氏,看得她心下寒冷彻骨。竟打了个哆嗦!

林芳殊眼眶红肿,面色憔悴,见她进门,即惊且恨,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似要将她拆卸入腹一般!

许太守神情尴尬,陶氏倒是面色冷硬如石,一见英氏,率先开口道:“真是有劳沈夫人费心了。连我家庶子的婚事,都要您亲自操劳!”

英氏没料到第一个向她发难的,竟是陶氏。随即想到,自己越过当家主母,跟一个姨娘直接筹谋庶子的婚事,确是犯了后院的大忌!好容易鼓足的精神气一下子漏了几分,只得先向陶氏行了礼,满是歉意的道:“许夫人见谅,此事是我做得不够周全——”

“不够周全?”陶氏冷冷瞧了眼缩在丈夫身后楚楚可怜的宋氏。“我家姨娘不懂事,您堂堂通判史夫人,却连这点子事都搞不清楚?还是你英氏根本看不起我陶金兰,觉得我没资格处理家中庶务?”

许太守微吁口气,看着陶氏的眼中就有几分感激:宋氏不就是不懂事嘛!都怪英氏这妇人,算计人家闺女却拉了宋氏入彀!

英氏燥红脸。她原先的打算是,只要拿捏住了月明珠,再让宋氏先斩后奏。许太守宠爱宋氏及小儿子,必然会答应,那时候,陶氏反对也没用了。没想到——却让陶氏捉了个正着!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沈言拱手向陶氏道:“许夫人息怒。此事我必然会给您一个交待。”

英氏见丈夫出面,稍觉安心。

月向宁冷声问道:“在下也有一惑,请沈夫人开解。”

英氏触及向宁风暴前夕的平静眼波,抢话道:“月先生,自从安和与明珠退了婚。我自觉对不起明珠,一心想与她求个好姻缘。正巧,许太守的次子才貌皆备,家世出众。与明珠又有缘份。这才冒然保了这个媒。谁知明珠不满这亲事,竟要告我骗婚!难道太守的儿子配不上她月明珠?还是她瞧不起人家是庶子心有嫌弃?!”

许太守脸色就难看起来,宋氏随之微露得意之态。

不料陶氏也冷笑道:“我家伯友配不配得上月大小姐不用夫人关心。只问夫人要做媒,为何即瞒着我这个嫡母与他父亲,又不让月先生知晓?你居心何在?!”

英氏恼道:“许夫人,你休要胡搅蛮缠。我为何不让你知晓你还不明白?我就是怕你妒忌伯友寻得这门亲事阻挠这幢大好姻缘!”

陶氏勃然大怒:“你居心不良,还信口开河污蔑于我!我待伯友母子如何,轮不到你质问,夫君自能给我评断!”

刚被英氏的话说动了心的许太守,又被妻子拉了回来:是啊。这么多年,陶氏对宋氏着实不错。也从不吃酸拈醋。对伯友也很上心,从无为难。立刻道:“夫人贤慧!沈夫人,你自个儿做的混账事,不要怨到我夫人身上!”

英氏眼见挑拔不成,又被许太守责骂,恨道:“太守这话我不愿听。我只问您对这段姻缘有何不满之处?”

许太守一下子被问得答不出话来:这亲事他太满意了啊!可是,却闹得这般难堪!心里却明白:英氏这个妇人,偷偷摸摸行此正大当明之事,必有缘故!只是一时摸不着头脑而已。

“明珠小户人家,配不上太守之子。”向宁冷冷开口。他吐字如冰,神情难测。“我且问一问沈夫人。即是保媒。可遣官媒上门说亲?”

英氏微微张嘴:她怎么可能帮明珠寻官媒!

林氏怒道:“她只派了一个傅嬷嬷过来,说是要与明珠作媒!”

英氏退了一步,桂嬷嬷紧紧扶住了她。

向宁心中早已怒到极点,拳头捏了又放:“既无官媒,沈夫人是想明珠与许公子无媒苟合?”

英氏恼道:“月向宁,你怎能如此说我?我今日跟明珠说过,她若满意许家公子,我才与她保这个媒。她即没有同意,我怎么好寻媒人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