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水镜月和长庚哪儿都没去,就在小院里陪着阿杰玩了一下午。

聊天,爬树,捉猫,试炼,练剑,弹琴……

水镜月到金陵城这么多天,三人很少有时间如此优哉游哉,实在是难得。阿杰很高兴,晚饭多吃了一碗馄饨,睡着之后的小鼾中都带着笑意。

夜色依旧,琴音依旧,水镜月却没有闭眼。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琴音停了。只是,还未等长庚起身,房间的门就开了。他坐在书桌旁,抬眼看向走近的女子,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有些困惑,还有几分茫然,“阿月,你这是……我……我以前畏寒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如今已经好了……”

来人的确是水镜月,但让长庚不解的是,她手中抱着一床被子,看到他那神情时不由挑了挑眉——他还有这种表情啊。

她抬脚关上房门,将寒风阻挡在外,转身,完全没理会长庚的话,径自将那被子扔到床上,整了整,然后朝长庚走过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床边,推了一把——

长庚顺从的坐了下来,见她蹲下来似乎要给自己脱鞋,连忙阻止,道:“我自己来。”

水镜月点头,却没站起来,蹲在那里仰头看他……长庚也在看她,很认真的看她,却仍旧拿不准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水镜月见他没动作,眨了眨眼,“我帮你?”

长庚抓住她的手腕,平息了下微乱的呼吸,问道:“阿月,你……在做什么?”

水镜月抬眼看他,眼神很是无辜,“帮你脱鞋子啊。”

长庚道:“然后呢?”

“脱了外套睡觉啊。发烧了么?怎么睡觉都忘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那里的温度似乎是有点高,不由微微皱了眉,手指却往下轻轻拂过了他的眉眼,道:“你有几天没睡了?给我弹琴也不用弹一整夜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长庚恍然,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边,笑了很久。

“放心,不会再做噩梦的。”水镜月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仿若在哄害怕一个人睡觉的孩子,“你先躺下,我看着你睡。”

长庚的确有很多天没睡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噩梦。在来金陵城之前,在进入东方府之前,他也一直以为,想起从前那些事,那些噩梦又会席卷而来。可是,并没有。

那些回忆都是美好的。

他也终于想起,除了最后灾难降临的那段时间,那个家里从来都是温暖的,那些家人待他都很好。即便是他那个极少回家的父亲,那个在世人眼中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的人,也常常是带着笑的……

几年的噩梦缠身,他差点都要忘记那些欢声笑语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担心他,若是在三天前,他会告诉她这一切。他觉得,她一定会很高兴。可是,现在,他不想告诉她让他无法安睡的真实原因,只能任她这般误会。

他十分顺从的睡下了,抬眼对她笑了笑,“安心。”

水镜月抬了抬手,劲风吹过,油灯熄灭。

“阿月?”蓦然陷入黑暗,长庚的眼睛暂时还无法适应,但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更加清晰,身体上传来的重量即便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温软,这让他的语气难得的带了几分惊慌,不由在黑暗中抬起头。

水镜月抬手按在他肩头,让他又躺了回去,认真道:“放心,我不跟你抢被子。”

长庚:“……”

水镜月:“我睡相很好的,也不占多大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