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渡河之战之后,云国的军队便没再贸然进攻了。三十年来,开都河对云国造成的阴影太大。这条河流仿若一个诅咒一般,阻止着漠北王者的马蹄踏入最后一片净土。

不过,萧伦若是就这么放弃,他也不会成为云国的战神了。

十日之后,周龙腾刚刚布置好防守策略,便听见震天的战鼓声,哨兵来报说云国的军队又开始进攻了。

萧伦是老将,不能指望他在同一个地方摔下马。破开冰河的法子用了一次,第二次便不管用了。

云国的先锋分三路,两支队伍往两翼奔去,守在冰河两岸的天山派弟子被缠住,无暇分身,中路骑兵趁机渡河。

什罗教的大护法带领三百护法守在冰河之畔,弯弓射箭,却并不恋战。在云国军队渡过冰河之时,他们已经打马往后撤退了。

原本,过了开都河,一路到天山脚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是,流沙剑派成立后,在这片平原建了一座城。这座城市并不大,城墙却从开都河上游一直延伸至下游,横亘在进入西域的必经之途。站在天山之上往下看,这座城市仿若一艘停泊在开都河畔的军舰。

云国军队刚策马奔腾至城下,铺天盖地的箭矢和石子便如雨点般落下,阻止着马蹄前进的步伐。

骑兵往两侧分开,架着云梯的士兵视死如归般的往前冲,攻城车缓缓前进,巨大的攻城石飞上城头,火球飞上高空……

周龙腾站在城头上,手中的蚕丛剑划出一道道剑气,下达着一道道防守的命令……无数的箭矢和石块运上城头,江湖人和西域战士混在一起,早就分不出哪个是天山派的,哪个又是中原武林的……

烽火连天,兵荒马乱。

玉关情站在城内,箭矢和火球在他身边落地,周围到处都是呼喊声、马蹄声,有士兵从城墙上掉落下来,有江湖弟子在他身边倒下。他就那么静静看着这一切,甚至连流箭都不愿意躲。

这一刻,他觉得有些悲哀。城墙外是他曾经的同胞,他曾誓死守护的人,城墙内是他同甘共苦了十年的兄弟,救过他的命给了他安身立命之地的人。

言酒欢知道他的难处,不让他加入这场战争。然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叛徒。十年前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十年后又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他从小在战场上长大,从小便明白战争无所谓对错,只有不同的立场而已。

他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

眼前的城墙高达三丈,是天山上的石头垒砌而成的,历时三十年才成就如斯模样,高大而雄伟。

他没有直接跃上城墙,而是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上城头。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不再回去,虽然心心念念的都是仇恨与愤懑,但在内心深处,仍旧割舍不下曾经的故土——

那里,毕竟是他成长的地方。那里,毕竟还有他的至亲。

回不去了。早就知道,却仍旧感觉心在滴血。他坚定不移的往前走,每走一步,神情便淡漠一分——

从此以后,这世上便真的只有玉关情了。

“关情!”言酒欢猛地扑过来,将他拉到城墙下,躲避着又一轮的猛烈进攻,“你上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玉关情抬眼看他,笑了,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来陪大哥御敌。”

言酒欢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看了他良久,最后只能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大喝一声:“拿弓箭来!”

唐小惠就在言酒欢身旁,听了这话,大笑起来,将手中的赤云弓扔了过来,一边随手捡起一块大石头,道:“玉公子,接着!这回可算是物归原主啦!听阿月说,玉公子的箭术天下无双,让本姑娘也开开眼界如何?”

玉关情接了弓箭,朗声笑道:“七姑娘,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