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正道?”李钦轻轻一笑,“你们佛门一脉,或者说你们慈航静斋一脉究竟有何功劳可以代表天下正道?”

这话语说得严肃了,几乎是撕去了双方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师妃暄对此不得不出言反驳:“我慈航静斋持天下万民之愿,感天下万民之苦,欲选明君结束乱世,这本就是替天行道之举,乃是万民的企盼,如何不能代表天下正道?”

“有多少百姓向你们请愿了?”李钦轻柔的发问:“你们不是自诩方外之人么?为何还要插手世俗之事?”

“芸芸众生,皆在世间,方外世俗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师妃暄开口反驳:“世如苦海,众生皆苦,我佛慈悲,当普度众生才是。”

“普度众生?真是好大的慈悲……”李钦微微一笑,又将话题绕了回去:“慈航静斋为白道魁首数百年,号称每二十年就有杰出弟子下山,辅佐明主……嗯,如此一来,你们也算是下山数十次了。不知,从汉末到此时,你们究竟辅佐了多少明主啊?”

“是东汉桓帝,还是后赵石勒?或者是前秦苻坚?后秦姚兴?或是南朝的萧衍,陈朝的陈霸先?唔……也许最近的应该算是文帝杨坚了吧。”李钦历数几百年来崇佛的皇帝。他淡淡的说,言语之中却暗含嘲讽。

暗含讽刺?

的确是暗含讽刺!

看看他列举的那些皇帝吧!

东汉桓帝,是有名的昏君,虽然崇佛,却祸害了整个天下。大汉之所以衰败,其最大的祸害莫过于桓灵二帝了;

后赵的石勒,更是一个残暴不堪的人。整个中原地都成了他们蝎族人的牧场,当时人们看到的是邺城左右的大道都挂满了被石勒杀死的无辜百姓。正是因为石勒的残暴所以,才有武悼天王的灭胡;

之后的前秦苻坚算是一个不错的君主,但他的不错只在于前期王猛还在的时候。王猛一死,苻坚就变得狂妄自大,急功近利起来。

他不等自家统治稳固,便急匆匆的领着百万大军南下,结果被东晋的北府兵喷了一梭子,彻底的打回原形。因为这一败,他的前秦帝国彻底的烟消云散,和同样在赤壁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曹操根本就没法比;

而后秦的姚兴则是在苻坚失败之后,捡漏建国的姚苌的后代,是后秦的第二任皇帝。这家伙打仗是一个好手,但治理民生却差了很多。

虽然统治疆域不断扩大,但连年出征,国力不足,增收杂税,引起阶级矛盾日趋激化,再加上他的那些儿子互相不和,遂使政局不稳。后秦的灭亡,就在他手里种下了种子;

至于,梁朝的萧衍、陈朝的陈霸先,那也都是一时的人杰,只是他们都是偏安江南一隅,崇信佛教,玩什么入寺舍身的玩意儿,弄得国家空耗钱粮。佛门因此而大兴,但国家却因此而衰弱,都算不得什么明主;

唯一能算得上是明主的却是文帝杨坚了。只是慈航静斋扶持杨坚创立隋朝,又在杨坚死后搞出种种举动覆灭了大隋,根本连一点情面都不讲,这也让场上的众人想起来心怀揣揣。

响起慈航静斋在隋帝杨广之时的种种表现,拨开她们口头上宣传的种种好听的言语,可以真切的发现,慈航静斋的人实际上更想的是关于自己宗门的利益,扩大一些是关于佛门的利益。至于百姓的利益,那只能是呵呵了。

总之,慈航静斋的尼姑都是一群对皇朝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她们相当的冷血!

这对国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如此多变宗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一刻还在支持你们,下一刻就想着要覆灭你的国家——这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是任何一个君主所无法接受的。

“我们也是为了天下万民!难道如杨广那等昏君不该反对么?三征高丽,开凿大运河,营建东都,江都,大建宫室——如此奢靡非人君所为。”师妃暄认真的辩解道:“若让他继续下去,天下会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我们没有错,这也是为了天下万民。”

“为了天下的万民?是啊,为了天下的万民,你们就可以在远征高丽的军中散播谣言,鼓动士兵逃亡;为了天下的万民,你们就可以安心的享受世间给你们的供奉。”李钦淡淡的说道,越说越发激动起来:“都说杨广穷奢极欲,可佛门也是不差呢。以纯铜打造佛像;以金箔装饰佛身;坐拥万顷良田而不纳赋税,田租六成;还要百姓的媳妇布施肉体……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比杨广过分么?”

“你胡说……”师妃暄恨声冷语。

“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妄语!”不嗔和尚也庄严的喧了声法号,沉声说道。

“我何曾胡说了?”李钦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甩到师妃暄和了空等人的面前:“好好的看看吧!里面的一笔一笔,我都记着呢。这里面的寺院,在江南可都是查有实据的。我可不怕你们胡乱说话。”

“你……”师妃暄有些慌张了。

她定定的看了那个本子一眼,眼中有着害怕和痛恨。她知道李钦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中的事实是明显的。

“我佛门真的有那么不堪么?”师妃暄的心颤抖着。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在眼下把李钦得罪惨了,似乎事一种错误。

“也许,我将遭遇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挫折。”师妃暄心中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她迈步向前,弯身从地上拾起册子。薄薄的一本册子,在她手中却是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