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傍晚起灯的时节,秦淮河两岸的花坊渐次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夏天的夜里,天光总是被拉长的。

许是因为心里对刚刚那对夫妇深深的艳慕,也或是我真的太久未与他这样安静的说话,不知怎的,此时听到顾少顷的声音,竟有浓浓暖意从心底升起,即便他忘了我又如何,至少此刻,我们又遇到了一起。这样想着,彷徨的心仿佛也安静下来。

“看他们这样,倒让人想起《诗经》里的吟咏,真是羡慕得紧。”我说着,并不看他,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白色披肩,静静而立。

“我也想到一首,不知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首。”顾少顷说着,向着我慢慢笑了笑,“我们一起说,好不好?”

这样的顾少顷,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在北平时温润亲切的状态。

我点点头,轻轻从嘴里吟颂出声: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凝神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他刚刚并不像有人时那样喊着我“小姨母”,是忘记了,还是回来后一直在装作不认?我心里突突一跳,竟隐隐有了雀跃之心,他并不是真的忘了我吗?心里想着,不由试探着喊了一声。

“师哥?”

唤出这一声儿,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得很,生怕刚刚那只是我的错觉,如果他只是人前突然装作不认识我,那日在校园也没人,又为何还要那样刺我?

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莽撞,如果他还是叫我“小姨母”,这样突兀的一声“师哥”,顾少顷听了,指不定儿要怎样嘲笑我。

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一会儿是他刚回来时面对众人似笑非笑的冷脸,一会儿是刚刚在咖啡厅他眼里似是而非的伤痛,我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也在等待中渐渐绝望。

他没有回答我,他还是忘了我,刚刚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不过是种假象?

我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痴傻。

“阿昭,我还是输给了你……”

就在我以为他大概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顾少顷低沉的叹息从耳旁清晰地传来,“我本来是想,暂时不告诉你,这样装作不认识你,至少能保全你。可是,我更怕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我就已经失去了你!所以,就算是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等着我,我们也一起应对吧,也许我这样很自私,可是比起失去你,爱的自私又怎样呢。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在那之前,先请你原谅我之前的不得已,好吗?”

他在说什么?

我皱着眉,听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