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方蕴华失声惊呼,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了焦急惊惧。楚楚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却正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目光——

“而且,被人强行注射了毒品。”昕岚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起,看着方蕴华的目光也冷冰冰。方蕴华的目光震动,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可见内心受到了极其剧烈的刺激。

“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她被人囚禁,那人把毒品掺在每次给她送来的饭菜里,而这些饭菜,只有在她每次挨饿到了临界点的时候送过来。”昕岚转头看向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楚楚,声音开始变得哽咽,眼圈也渐渐红了:“而这些她全都知道,她就在这饥饿和毒瘾之间承受着被两种极端撕扯的折磨!”

她的哭喊似乎在一瞬间用空了力气,声音里面含着浓浓的心疼和怨恨,“方,阿,姨!请问她在外颠沛流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公司呕心沥血地筹划?她累倒街头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在公司过夜连家都没回一趟?她被人绑架受尽折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毫不知情地对她冷淡怒骂!”

方蕴华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个极重的耳光一样眼前一黑,心里就像被粗砺的石块儿缓慢而狠决地划过一样疼了起来,所经之处一片鲜血淋漓。

冷易的手臂紧紧地揽着楚楚纤细的腰,一双向来神情内敛的眼睛里隐隐有痛苦的亮光闪过。她从小到大所经受的苦有很多连他都没经受过,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在她的人生最初的时候,她的身边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温暖。那么小的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人想靠近她,没有人会理会她。人生影响最深刻的启蒙阶段,她的世界没有温度。

在他怀里的楚楚听着昕岚满含辛酸和愤怒的控诉眼神有些空洞游离。她不是个自怨自艾会矫情的人,听着自己旧日并不美好的回忆,她的心里生出淡淡的凉酸。她想笑着对昕岚说一声,喂,我的人生被你说得太惨了吧?哪里有那么辛酸?

可是,她笑不出来啊……

宁殊御静静地看着在冷易怀里一直默默垂着头的楚楚,她从小所经受的是多少同龄人所不能想象的。无论是贫穷还是挫折,这也许在有些人的幼年身上能看到影子,可是从出生开始孤独寂寞就伴随着她,她生命的最初没有温度也没有其他人的参与,这种经历多少人中间才有一个?

比起其他人,钱宁姗才是所有人中间最难以接受这一切的那个,这种艰辛她何曾尝过?一直以来,她以为楚楚一个人在外生活到大,她的人生早已染上了这社会阴暗甚至肮脏的颜色,以她的姿色和年龄孤身一人进入这个社会,就不会被人情的冷漠和各种诱惑勾得迷失了自己吗?更何况,她在最初的人生里没有教她做人的导师。

她不知道,有些人的灵魂生来就通透清澈,即使经历许多也不忍让自己的灵魂沾染尘埃。 熟悉楚楚的人都知道,在孤身一人生活的时候,她虽然不见得怜惜过自己的身体,却一定对自己的灵魂和人格十分珍爱。谁都想得到一个女孩儿从小在社会里寻求生存还要保持自尊自爱有多么不易,学校里能学到的生活经验有限,没有人教导她该怎么分辨善恶是非,许多东西都只能靠她自己跌跌撞撞地寻找答案。

因为不易,所以更加难得。

“楚楚……楚楚……楚楚……”方蕴华一次又一次地喃喃着楚楚的名字,她想对自己的孩子说些什么,可现在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楚楚沉默,其实以前她不是没有过想让方蕴华知道她一切的冲动。可是后来她慢慢地长大了,人也变得更加现实,有这种想法就是还对方蕴华抱有希望,那是一个孩子想要向自己的母亲诉说委屈的心情。她现在,是对她不抱希望的。

“她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就能对她一路冷漠至此,为了丈夫的遗愿就以这种方式抛弃了她二十年!”昕岚的眼神里写满了被抛弃的痛苦,那是一种感同身受,“是,她现在有冷易、有朋友,她现在有人给她温暖有人陪,可是她在遇到我们以前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在她年幼最脆弱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方蕴华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被挑断,她再也撑不住,虚弱的身子仰倒在床上发出了痛悔的哭泣。

病房里的其他人看着倒在病床上哭泣的方蕴华集体沉默,说起来她还是他们这些人的长辈,可是就今天的事来说,他们并不想和她再说什么话。

“好了……今天你想告诉她的都说过了,那就让我说两句,嗯?”一屋子的人心情沉重,唯有当事人还算轻松,昕岚转过身不再看病床上的人,“嗯。”

“来,先让我去看看她。”楚楚拍了拍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冷易怜惜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松开她让她走到方蕴华的病床边。

“你不用觉得亏欠了我,真的。”楚楚淡漠地垂下眼帘看着床上虚弱悲伤的女人,她已经在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回过头来,“你对我冷漠无情,我又何曾对你有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