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凉,辗转反侧的阿莱格里起身,关上窗。

傍晚睡了一觉,如今倒是睡不着了。在过去的两三个小时里,他躺一会,又下床逛一会,不断重复这一过程,恰如一只无头苍蝇。

窗外的灯光,稀稀落落暗了下去,阿莱格里估摸着,应该是午夜一二点左右了。他口干舌燥,便出去找水喝,四处转了一圈,在院子里找到了一口石井。

喧闹声隐隐传来,偶尔可见醉醺醺的酒客,直接在墙根撒尿。阿莱格里打了一桶水,喝几口就放在地上,大狗也趴下头,伸出舌头去舔。

他搓了搓手,随意打量着四周。酒馆的后院很大,一边是几排低矮的房屋,另一边则是半露天的马厩。就在他乱瞅的工夫,一名干瘦驼背的老者,背着手,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阿莱格里瞥了他一眼,见其仅剩独眼,目光阴寒,下意识的退了半步。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还是谨慎为好。

“干什么的?”老者驻足,声音低沉。

“喝水。”阿莱格里指了指木桶,小心作答。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老者有些≧,不满,他问的是身份,而非行为。

“住我对面的房客,”恰好,阿莱格里早先所见的那名女子路过,顺口替他答道,“老刀,你的疑心病又犯了。”

独眼老者哼了一声,负手离去,不再盘问。

待他走远,阿莱格里方才道一声谢,随即问道,“他是谁啊?”

“你觉得呢?”女子一边反问,一边找了个木桶。提了半桶水,向木楼行去。

“酒馆的……马夫?”阿莱格里不甚确定。

“马夫?”女子扑哧一笑,摇头道,“铜罗盘能在码头区立足,可全靠这老家伙手中的弯刀。”

想起那老者干瘪的模样,阿莱格里不由咋舌。他可没看出来。对方居然是一位高明的武者。

“你帮我提。”到了楼梯口,女子将木桶放下,毫不见外的吩咐道。

阿莱格里拎起水桶,见那女子已经一扭一扭的往上走了。腰臀丰腴,长裙难掩,他一阵口干舌燥,连忙低下头去。

两人爬上四层,女子打开房门,将桶中水倒入木盆。应是梳洗之用。借着燃起的烛光,阿莱格里一眼扫过,见她的房间要更宽敞一点,除了床铺之外,还能放下衣柜和梳妆台,但也是最为简陋的那种。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阿莱格里随口问道,他的房间连门锁都没有,一推便开。

“上班。”女子铺开被褥,叹气道。“可惜等了半晚上,也没什么生意。”

“这么晚还上什么——”阿莱格里话说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呃”了一声,匆忙闭嘴。

“对了,你要不要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女子抛了个媚眼。“我可以给你打个五折。”

这个折扣力度,确实算是友情价了。但阿莱格里并没有招妓的习惯,何况他囊中羞涩,连半价也付不起。

“我就知道。”见他站在原地,局促不语。女子轻蔑的哼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无钱,还是无胆。

“我是阿莱格里,你怎么称呼?”阿莱格里挠挠头,换了个话题。

“贝芙丽。”在关门之前,住在他对门的夜莺,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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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馆往东,大约两三里外,就是繁忙的码头。

探向海湾的长堤,本来也是以白石砌成,但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苔痕密布,已然分辨不出石材的原色。

碧海之上,白帆点点,数十米长的大船,停靠在长堤的另一端。货物通过滑轮降下,排队等待的苦力,依次接过木箱或者麻袋,小跑着通过堤岸,将其卸到岸边。

阿莱格里沿着海岸漫步,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大狗辛巴跟在一旁,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有些垂头丧气。

口袋里的钱只剩下一半,数十枚硬币叮当作响,其中,只有一枚是银币。

“也难怪,什么经验都没有,工坊里是不会收的。”阿莱格里叹了口气,望向长堤上的苦力,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搬运这种工作,总不需要什么经验了吧。

可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点,商行的瘦管事,打量着他同样偏瘦的身形,以及破烂的,不适宜劳作的旧长袍,连连摇头,“小兄弟,扛包可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我们是按件计费,你就算开始能硬顶几下,到头来却伤了自己的身体。”

虽说他也是好意,但阿莱格里还是坚持道,“大叔,我知道,你就让我试试吧。”

“这……”管事犹豫道。他见惯了不自量力的家伙,干两天就嫌苦嫌累,可你没有手艺,也只能卖这把子力气了啊。

“布林,让他试试好了。”魁梧的大汉从旁经过,听了几句,开口说道。正是昨日,阿莱格里在酒馆中遇见的罗根。

他的话倒是很管用,老管事愣了愣,立即点头答应道,“好,那就先干两天。”

“多谢。”阿莱格里分别向两人致谢,大汉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勉励,然后就转身而去。

“既然罗根为你担保,那你随我来吧。”名为“布林”的老管事,抬手招呼道。

命令大狗老实的呆在原地,阿莱格里将长袍下摆卷在腰间,又挽起衣袖,跟着老管家走向了长堤另一端。

这道长堤的大船还没开始卸货,一群苦力正在嘻嘻哈哈的闲扯,为首的光头大汉,好像说了个荤段子,粗言秽语不绝于耳。

“巴伦,这是新来的——”老管事喊了一声,侧头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前几天居无定所,阿莱格里也没想过掩饰。可既然要在这里长居,为了周全起见,他稍一犹豫,还是随口诌了个假名,“大叔,你叫我伊戈就好。”

“这是伊戈。你安排一下。”老管事吩咐那个光头大汉。

“老布林,你就放心吧。”巴伦大包大揽道。可一等布林离开,他就上下打量了阿莱格里一眼,怪笑道,“小子,你这身板,也敢来扛包?”

“我赌三枚铜币,今天过午,他最多扛二十包。”旁边的大胡子叫嚷道。虽然天气寒冷。但他只穿了一件短衫,而且还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与胸毛。

“我出五枚铜币,也就十包,他就哭着喊着要开溜了。”另外一个家伙也发话了。码头的货物,均重在一百到一百二十斤之间,若是粮食还好一点,如果是盛满矿石的木箱。任是谁都要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