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乌欲肯定的眼神让赢苏又是一阵呆滞。先不说自己是一个新人,就拿军职还是‘走后门’得来的小小千夫长,何德何能?

“不仅是你去敛八十万民心,日后的军制变法也要你来。”乌欲拖着茶盏,轻飘飘的又扔下一颗惊天炸雷,直让正欲开口的赢苏顿了话音,睁大了眼睛。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本将已经身兼城主与大将军两职,要这八十万民心也无用,而且军制变法,本将能全力支持你,但不能亲力亲为。都是一些老部下了,杀他们寒自己的心,寒所有将士的心,你则不同。”

乌欲吹散茶香,这在南部难得一品的茶,凭气味就能定人心神。它进入了赢苏肺腑,效果很明显。

“二叔是说让我透漏身份?”

赢苏很聪明,他从乌欲最后一句话听出了乌欲的心思。他赢苏是没有显著的军功,也没有显眼的军职,但他的光环太重了。

秦皇亲子可不是一般名号,就是尚官听风听了也要紧紧拳。由赢苏赦免八十万蛮民将士的株连之罪更是再适合不过。

一来赢苏是秦皇家眷,更是刺客要行刺的人,连受害者都不追究了,别人还能说什么?最重要的是,受害者赦免更能俘虏八十万民心!

二来还是赢苏的光环,秦皇亲子赦免这背后会不会有秦皇的影子?很难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既能用赢的威望震慑事后散播谣言的探子,又能让秦皇盛名再上一层楼,同时还不损秦皇威名,让秦皇落个朝令夕改的恶名。

三来便是乌欲说的,他已经身兼城主与大将军,而且变法所要格杀的人都是以前的老部下,乌欲出手或多或少都要寒一些将士的心。而赢苏则不同。光环加上大义,言谈举止间令人不得不思索这是不是秦皇本意。

赢苏杀人可谓大义凌然,还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茶盏落桌,乌欲看着已经大致想明白的赢苏,肯定的点头道:“你想的不错,如何想就如何去做。秦皇十六岁时已经率兵上了天罡山脉,明知必死但还要博一线生机。当时我军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但仅仅六年,秦皇一役荡平天罡三十六山,兵临天魁山下。苍龙做骑。何等威风?何等雄姿?本将相信虎父无犬子,不要做那个犬子,可有信心?”

乌欲的鼓励让赢苏心血澎湃,初时滋生的一点紧张害怕荡然无存。遥想当年,十死无生的局面下,自己阿爹都能闯出一条生机。再看现在,自己有大将在前出策,有数百万兵士在左右待令,有千万蛮民在后支持。何事不能成?

“侄儿有信心!请二叔原谅侄儿几日来的心浮气躁,还有对二叔的不敬。”赢苏很谦卑,他躬身抱拳,对乌欲十分感激。同时还感到了自己先前的幼稚。

“城外三万里处,八十万人今日黄昏全到。去吧,带着你的兵去执行军令!”乌欲转身,随意挥挥手打发着赢苏。这种亲情流露除了对乌锌与赢外,乌欲对别人很难做出。不过看着与赢九分相似的赢苏,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温煦的。

“末将遵令!”

日暮西山。夜幕将要来临,火烧云延绵千万里普照天下,这一幕绝美。

春秋城外三万里处,火把林立,数十万军士与老弱妇孺齐在,他们疑惑的看着四周,不清楚上面为什么会下这样的调令。

“怎么回事啊?把我们都集合在这里,难道又要迁徙了吗?”。

“不清楚,我想这次肯定有大事发生。”

人群熙熙攘攘,喧闹不已。他们分别从一月前就被告知离城了,现在辗转反侧,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有些头脑机灵的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原先鹰戈城的蛮民,这是怎么回事?

“吼!”这时,兽吼频频不绝,遥远的地平线千余道流光〖激〗射而来,凶气滔天盖地,顿时染红了一方天穹,让那火红的天多了一丝悲壮!

“来者止步,我等春秋城蛮民蛮军!”手无寸铁的将士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无数蛮民护在中心,同时放声大喝。

这一刻,这些将士很有底气,他们不怕敌袭,因为他们是春秋城的兵,而且春秋城就在不远处随时能挥兵来援。

“啊?这是大将军的亲兵卫!”离得近了,不少将士纷纷开口,在兽背上的‘来敌’他们认识。

“大将军令,春秋城主令!”流光骤止,千余头猛禽凶兽再形成一个大包围圈,一名将领模样的人落地,他左手持军中令箭,右手持城中令牌。

“铮铮”细小的金铁交击声密起,手无寸铁的数十万将士率先单膝跪地。

“城主令,大家快跪下”有人引导,其余蛮民妇孺也都双膝跪地,做接令状。

“原鹰戈城八十万蛮民蛮军听令,因擅玄刺杀秦皇家眷,罪在株连,秦皇盛怒,特下令株连其十族,尔等待罪之身速速伏诛!”

“噗”令箭令牌落地,金黄色的尖端入土,在夕阳的照射下它们反射着血一样的光泽,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擅玄刺杀秦皇家眷,要株连十族,那我们,我们”

“这不是迁徙,不是迁徙,而是屠杀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我们早不是鹰戈城蛮民了,我们已经是入册的春秋城蛮民,怎么还会遭到株连。大人,您开恩别杀孩子,杀了我这老头子罢”

军令城令落后八十万人站起了一大半,他们难以置信,以往依为靠山的春秋城今日竟要屠杀他们?

擅玄是什么人?年龄尚小的一些人都不知道。就因为一人刺杀,所有人都要受到株连?这刑法也太重了吧!

“聒噪!聚兽潮???”那名将领双目一瞪,果断下令,随后千余人坐下兽禽长吼,聚集早便埋伏在山林间的大量兽禽。

“吼嗷!!!唳。”

“轰隆隆”亲兵卫队的座驾中有兽王禽王,吼声方起大地便开始震荡。凶气亦在同一时间朝被包围的八十万人席卷而来!

“怎么会这样????”如此变故引得将士们心慌意乱,蛮民妇孺叫喊不停,娃蛋婴儿放声哭泣,他们的末日来了。因为刑法在前,兽潮在后,这千余人不看到他们死绝是不会离开的。

“我要见大将军,我要见秦皇。我等为了边疆之地浴血厮杀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因为一人之罪就受株连????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习惯了军令如山的将士。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违令,虽然他们手无寸铁,但此刻尽皆起身梗着脖子呼喝。

“弓!!”亲兵卫队的将领举手喝令,面容铁血的他好似不在乎八十万蛮民尽亡,但他内心深处却在为这些人悼哀,毕竟也算袍泽一场了。

赢苏隐藏在千余亲兵卫队中,他看着虽激奋却并无暴乱反抗的八十万人,不知为何内心沉重了许多,此刻赢苏迈出一步。与那名将领并肩开口道:“慢些。”

“遵令!”将领显得十分恭敬。赢苏的身份他并不知道,但他见过秦皇。与秦皇九分相似的少年,不用想也有大来头。

将领应命后向四周挥了挥手,随后弓箭在弦的千余将士也都落下臂膀。

“传令。只震不屠,兽潮不得伤一人。”赢苏再次下令,这一刻他明白了许多,但内心却更加沉重。玩弄八十万无辜蛮民于掌心。只为了那份大义,这样做在他看来有些卑鄙。

“遵令!”将领目露喜色,看着赢苏的目光除了恭敬也有希望。

“吼。嗷”兽王禽王长啸,声浪铺压天下盖下一切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兽潮禽海此刻纷纷止步,纵使有些骚乱,但所幸没冲撞了一人。

“兽潮停下了,我们有救了谢将军!!”很多蛮民都揉着眼睛,看到手背上的泪水后才明白这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兽潮停下了,换言而知有人怜悯他们,愿意放他们走,他们亦不用死了。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边疆六十万里完全在春秋城掌控下,走不到一万里便会被发觉,到时也是必死无疑。我们要去哪里?”

紧接着,无数人开始迷茫。是啊,边疆六十万里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经常换防的将士最了解不过,完全可以用铁板来形容。

“诸位静一静”赢苏双手举过头顶,〖体〗内气血开始复苏,一缕又一缕金芒的从〖体〗内绽放。不一会儿,日暮了西山,一轮金阳冉冉升起。

“是秦皇?!!”更多的人开始惊呼,喜色溢于言表,秦皇来了,赦免了他们的株连之罪。

“肃静!”将领带头大喝,千余将士亦紧随附喝,好不容易将八十万人的激动之情按捺。

“秦皇是我阿爹,我叫赢苏,擅玄刺杀的也是我。”金阳落地,光辉开始收敛,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赢苏的面孔首次大暴露于南部。

“噼啪”现场静极了,除了火油燃烧时传出的声音,再无杂音。

赢苏面对八十万双无辜的眼神,闭合了双目。他的内心在风起云涌,不过开口间十分沉稳:“春秋城律法在前,秦皇特令在后,尔等本该难逃一死。但南部纷乱至极,刺杀之事在所难免,其中猫腻还待查明。诸位又多是有功将士,将士家眷,更有烈士家眷。今〖日〗本公子便做一次忤逆子,特赦尔等,还望日后誓死报效秦皇,忠于春秋城!”

话落,赢苏睁开了眼,看到的是一双双由哀变喜的眼,一张张难置信却又包含死里逃生的幸运之色,虽矛盾但很〖真〗实的面孔。

“苏公子大恩”八十万待屠之人中有乌欲派来的黑冰台成员,他们领头跪伏高呼,声浪拨开漫天凶戾之红。

“回城。”赢苏不想在看下去。亦不想在听下去了,他匆匆下令,转身独行,速度非常快,转眼便消失在人前。

“赢苏公子大义啊!”不知情的将领在感叹一句后,挥手收兵,并且散了兽潮。千余道流光沿着来时的方向〖激〗射而去。

“大恩?大义?哎”数百里之外的赢苏走着叹着,未经历世事的他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