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云净,青山秀丽,宛如涂了胭脂般的晚霞染红了西天,吴贵妃沐浴过后换了套浅紫色西番莲锦绶团纹藕丝罗裳,露出玫瑰红的一抹胸衣,下身是滕青色曳地长裙,微露出一点点绣花鞋尖,两个梳头嬷嬷服侍着梳了坠马髻,簪了光华葳蕤的金步摇。

镜子中的丽人美丽端庄,微微上挑的眼角又平添几分妩媚,侍女悠莲捧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笑道,“此处的窗纱已经是翠色,娘娘也该带出一抹淡红才好。”

吴贵妃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一下,“陛下喜欢素净的装扮,那个倒是不必了。”

悠莲颇有几分不甘心,“奴婢大胆多句嘴,娘娘也该精心打扮了,陛下这回肯带着娘娘出来,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呢,夫人上回进来还说,”

“住嘴!这是你个奴婢该说的话?”

呵斥了侍女,吴贵妃坐到窗前捧了一本书,天光慢慢幽暗下来,小太监过来传信,“陛下今晚不能来了,娘娘自便吧,这是索罗国进贡的螺子黛,陛下吩咐赏了娘娘。”

吴贵妃谢了恩,看着传旨的小太监走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吩咐道,“卸妆吧。”

悠莲犹豫着,“娘娘天时还早,陛下也许还过来呢。”

吴贵妃不搭理她了,动手摘下沉重的金步摇,散开一头青丝,这头梳得费事,有些宫妃就顶着高高的头发入睡了,过个十天半月才拆洗一回,吴贵妃有梳头嬷嬷,又有大把的闲散时间,每日打扮着玩罢。

都说她最得皇帝的恩宠,吴贵妃眼底带着点嘲讽的意味,皇帝的心不在宫妃身上,每回匆匆事毕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吴贵妃早就明白了,她也不想邀得盛宠,陛下反而抬举她,抬举她们吴家,爹娘难免生出别的心思了,得陇望蜀起来。

“请三皇子过来一下。”吴贵妃轻声吩咐着。

一会功夫三皇子跟着保母过来了,小男孩笑着扑到怀里,甜甜的喊声母妃,吴贵妃轻掠云鬓,眼里露出了真正的喜悦,三皇子已经四岁了,再过一两年也该送到外宫教养,她轻易见不到三皇子了。

皇后的大皇子也是从小送出去的,养成霸道的性子,失了陛下的欢心。

吴贵妃又一次抱起儿子,三皇子格格笑出来,眼底隐没了泪痕,她要谋划的不是陛下的恩宠,她只想给三皇子找个好出路,远远的打发到封地,只要皇儿能远离都城的是非风雨,哪怕她再也见不着皇儿也是心甘情愿。

眼看这个卑微的愿望也难实现,陛下的恩宠,等于把她母子架到火堆上烘烤。

皇帝正在忙着批阅奏章,慎哥儿陪伴在身边。

皇帝为了这一天筹划很久了,他要蕴儿观政,站在至高的角度看天下,只好另辟蹊径想出这个主意,远离都城的纷乱,身边都是亲信,连蕴儿也能带在身边了,蕴儿这孩子聪慧,官场上的纠结一点就透,皇帝心里甚是喜悦,哪里还记得障眼法的吴贵妃。

外面三更响过,皇帝也乏了,父子同榻而眠,贺公公喊小太监守夜也下去休息了。

鸟儿在枝头欢快的鸣叫,山林间是深深浅浅的绿意,山坡上芳草如茵,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沐浴着阳光。

皇帝没有休息的时候,朝中的大臣追到黛山,这回是为了西北的民变。

去岁干旱,西北田地龟裂颗粒无收,今春好容易熬过青黄不接的季节,盗匪裹挟了饥民哗变,抢了官府的粮仓,斩了太守的,蝗虫般横冲直撞起来,领头的天罡太岁李珉豪是个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并有袁十三,郝老六,肖三娘一干乌合之众追随。

中书门下平章事陈执中,参知政事王圭、枢密使吕彦博几人相约见驾,在御前旁征博引长篇大套,没有一人说出实质的建议,又指责皇帝耽于享乐,引发民众哗然,照例皇帝要发罪己诏稳定民心,派官兵围剿,又有一些细节争论起来。

好容易安抚了大臣,皇帝也答应尽快回都城稳定民心。

三位大人打马下山回去了。

慎哥儿从里间屋出来,就见皇帝疲惫的掩着脸,一声也不言语,慎哥儿早知道大臣们相互扯皮,没想到公然无耻到这种地步,他静静的立在身边,又过了半晌皇帝叹口气,“庸臣误国啊。”

“民众哗变,蕴儿你是怎么看的?”

慎哥儿想了一下,他要是个老百姓,大可以说皇帝昏庸无道,民怨沸腾,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皇帝是他爹爹,慎哥儿也亲眼见证了爹爹的有心无力,说一句开仓放粮,下面那些官僚大贪小贪,落在灾民手里的所剩无几了。

政令不通,徒呼奈何。

“蕴儿以为老百姓不想造反,给他们一口饭吃,都会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