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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凌垂眸看着手中碧玉一点点黯淡的五色神光, 心中也确实有点可惜。

这样的碧玉, 他也只有这一枚,用过了可就再没有了。

除非,除非五色鹿还愿意再给他一枚。

可即便只是想想, 白凌也知道那不可能的了。

不过将这枚碧玉用在这里, 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如今见了之僧人问起, 白凌抬头冲着了之僧人眨眼一笑, 颇为自信地道:“这可是净涪师父身边的五色神鹿送给我保命的东西,封禁虚空不在话下。如今只是拿来隔绝一下他的应声随感而已, 又不是亵渎他的金身、辱骂他的法名,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了之僧人一听这碧玉的来历, 也不怀疑它的威能,只是叹了一口气,用沉重的语气询问白凌:“你老实跟我说, 你这想法,净涪比丘知道吗?”

白凌听得了之僧人这么一问, 顿时收了脸上所有表情, 垂下头去。

见了白凌这副模样, 了之僧人哪儿还需要他回答?

“你!”了之僧人气得抬起手来指着白凌, “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白凌偷偷地抬起一只眼来察看了之僧人的情况,见他指着他的手指都是一颤一颤的,眼睛更是气得通红,虽然仍然觉得自己委屈,但还是讨乖卖好地宽慰了之僧人。

“师父, 你别气,别气了......”

了之僧人只是凡俗,肉身孱弱,稍有不注意便会有些不对,白凌心中也是怕的。

了之僧人看着白凌急切的脸色,心中高涨的怒火渐渐被无奈淹没,他心底叹了一口气,伸出去的手摊开往前一探,软软地落在白凌的脑门上。

“你啊......”了之僧人长叹一声,“没得到净涪比丘的应允,妄行妄想,就真的没有想过,倘若事有不谐,损伤自身又该如何?”

“拖累牵连净涪比丘,你又该如何?”

了之僧人沉沉的话语里,是足以将白凌逼压得一蹶不振的沉重和忧虑。

白凌想扬着声音保证反驳,但他自己那嗓子眼都是涩涩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在这一刻被压制到了极致,他根本就提不起气来。

“而且......”了之僧人看着这样无力的白凌,心下一叹,原本不想说出来打击白凌的话也从嘴边吐了出来,“你扪心自问,你的这番构想,真的都是为了净涪比丘吗?”

白凌如遭雷击。

真的都是为了净涪比丘吗?是吗?不是吗?

白凌形同僵木的身体久久没有动静。

了之僧人看着他,眼中饱含不忍,但他也没有后悔,唯有重击才能敲响锣鼓。

“若这一份构想是旁人摆放到了你的眼前,你又觉得有几成成功率?你可曾想过,一旦失败,甚至仅仅只是漏出了形迹被人看出端倪,你、净涪比丘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这不是在帮净涪比丘,你分明是在害他!”

“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在害他!”

他无力起身,拖着身体来到他布设在云房里的佛龛前,拈香参拜,然后落在蒲团上,默然静坐半天,才勉强平复了心绪,垂眸默诵经文。

夜幕从天边而来,须臾间遮拢了整个云房。云房里一片漆黑,只有佛龛前的那一盏青灯灼灼,勉强撑起一小片光亮。

寺中的暮鼓声早早响过,晚课的时间也早已经过了,自午食之后便滴水不进的了之僧人却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地坐在蒲团上。

倘若不是白凌还能听得见他的呼吸,看得见他胸口处的起伏,他是真能将他当成死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僵坐在那里的白凌已经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佛龛前的了之僧人,仿佛找不到家的孩子,失落且彷徨。

云房外渐有脚步声传来,是别的僧人从其他地方回返云房了。

伴随着一步步脚步声走近的,是舒缓平慢的人声。

了之僧人终于睁开眼来,拖着板硬的身体从蒲团上站起,就着那微弱的烛火来到油灯前,拿出火石燃亮了烛火。

一盏一盏的摇曳烛火将整个云房照了个通明,也终于在白凌幽深黯淡的眼底映出了些许亮光。

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了之僧人都没看白凌一眼,自己去看了门。

果然,正往房门走来的就是与了之僧人同宿一个云房的了明僧人。

了明僧人见得了之僧人来开门,先是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往屋里一扫,找到坐在蒲团上的白凌后,才压低了声音与了之僧人道:“凌白他难得回来一趟,便让他在这里留宿,我去找旁的师兄弟挤一晚就行了。”

倘若白凌没有那个荒唐想法的话,了之僧人是必要拦下了明僧人的。但这会儿白凌闹了这么一出,了明若回了云房,许多话都不好说,故而了之僧人便承了他的这番好意。

了明僧人悄悄地拿了些简单物什,便退出了云房。

了之僧人看着他进了隔壁的云房,才阖上了门扉,也自然而然地再一次启动了白凌早前布设下来的阵法和封禁。

孰料他才刚转身,就对上了白凌望向他的目光。

了之僧人往他眼里细看了一眼,见他眼底迷迷雾雾的一片,便知他还没有想开,便扭头不理他,重新在佛前的蒲团上坐了,还自在心底默念经文。

白凌见了之僧人还不理他,又自垂下了眼眸。

夜渐深,云房外的其他烛火都一一熄了,他们这里的烛火还自明亮。

白凌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什么委屈什么探究什么反省,只挂念了之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