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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因与这果, 能否相抵, 看的其实真不是它们之间的价值,而是这因果所牵系的两方,是否真的就认同这因果能否相抵。

清佰大和尚了然地点头。

他对这种情况早有猜测, 如今也只是终于有了个定论而已。

净涪直直看着上首的清佰大和尚, 目光坦荡干净。然而他识海世界里, 却有魔身的声音响起。

‘他在着意交好我们。’

净涪本尊的声音在识海中不带丝毫情绪地道:‘很明显。但他很聪明。’

清佰, 他的作为、态度不过分不过火而且坦荡,谁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但就是在界线内做到了最好,让净涪特别舒坦舒畅。

‘清佰, 这只是个开始。你以后要遇到见到的,应该还会更多。’

‘嗯,我知道。’

魔身听得本尊应了, 静默许久,才叹息一般地慢悠悠道:‘佛门......’

净涪本尊没再作声, 只听着那尾音在识海中慢慢地拖开, 散去。

佛身撩开眼皮看了魔身一眼, 半响后, 又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清佰大和尚似乎也终于有了定论。他迎上净涪的目光,郑重而认真地问道:“敢问比丘,你可曾得见世尊阿弥陀圣颜?”

净涪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清佰大和尚问的这么一句话,到底是想问的什么。

此间佛门尚算昌盛, 佛寺佛刹处处,而这些佛寺佛刹中,供奉着的至尊至贵至高的佛陀,便是世尊阿弥陀。在景浩界中,世尊阿弥陀的画像、木像、雕像、塑像比比皆是,其上相貌、形象也不是由人凭空想象出来的。它自有来历,而且很得景浩界的众生认可,便连极乐净土那边也是承认的。

这样的一位尊者,清佰大和尚却来问他是否见过,想也知道不可能真的就只是询问世尊阿弥陀的圣颜。

净涪这想得有点多,但花费的时间却真的只有一点点。所以在清佰大和尚的眼中,净涪沉默了这么片刻后,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清佰大和尚唇边再次泛起小小的笑弧,“再敢问比丘,你可擅长画技、木工、雕刻甚或是塑工?”

其实清佰大和尚还真的半点不担心。

毕竟净涪作为一个佛门弟子,为着供奉万千佛陀、菩萨尊者,不论这些技艺中的哪一样,他总归是要选一样学习的。妙音寺再宠他,也不可能纵着他半点不学。

净涪侧头,目光在这座主持云房中转了一圈,却也不示意,只是对着清佰大和尚含蓄且矜持地笑了笑。

清佰大和尚明了,心中的激动兴奋再也压制不住,自心底升腾着攀上了脸庞,为此,他的声音甚至听着都觉得有些干涩。

“请比丘为我静安寺留下一座世尊阿弥陀的等身雕像!”

他说着,甚至转身离开了上座,转到净涪身前,向着净涪大礼参拜。

净涪连忙避开,在一侧将清佰大和尚搀扶起来。

清佰大和尚拒了又拒,终于在净涪第三次将他身体往上抬的时候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净涪正色地点了点头。

清佰大和尚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可否请比丘在这尊雕像上刻画你所见的世尊阿弥陀圣颜?”

净涪自无不可。

清佰大和尚见净涪应了,才在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缓和了脸色,用稍稍平复下来的声音道:“如此,比丘你与我静安寺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结下来的因果便就此了结,可否?”

净涪依旧应了下来。

清佰大和尚心中欢喜,又拉着净涪叙话半响,还特意招了他的大弟子过来,将净涪托付了他。

当着净涪的面,清佰大和尚正色地叮嘱自家的大弟子,“比丘在寺中挂单期间,一应待遇比照我等大和尚,切切不可怠慢。”

清佰大和尚那位名叫净海比丘听得,也很认真恭敬地应了。

事实上,作为静安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主持,即便不用清佰大和尚叮嘱,这位净海比丘也绝不敢慢待。

不过他也知道,虽则这会儿清佰大和尚叮嘱了他,却并不真的就认为他会疏忽大意。清佰大和尚这般作为,其实还是为了旁边的这位净涪比丘。

他这样明明白白地表示了静安寺对他的重视,既是表明了静安寺的态度,也是希望能够交好他。

正言叮嘱过净海之后,清佰大和尚又放缓了脸色和语气,吩咐他:“净涪比丘初来我静安寺,人生地不熟,且又修的闭口禅,各处都不便利,你记得多照看照看,别不上心。”

净海仍旧很认真地应了。

净涪在旁边看了个全场,自然知道清佰大和尚这一硬一软两番话语中都带了什么样的机窍,他在旁边默然站立半响,又恰到好处地谢过清佰大和尚和净海乃至是整个静安寺对他的照顾,这才跟随着净海这位比丘在清佰大和尚的目光中退出了主持云房。

出了主持云房,净海看了看净涪,问他道:“净涪师弟应是还没有去杂事堂处挂单吧,不如先随我去杂事堂处料理了诸般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