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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眼明的天魔童子俱各对视一眼, 躲在一旁偷笑不已。

这还是碍着上首天魔主已经醒来, 这些天魔童子们不知天魔主心情如何,生怕动作太大,触怒了天魔主, 步了那个倒霉蛋的下场才这这般收敛的。

不然?

他们这些童子绝对敢当着那个倒霉蛋的面冷嘲热讽!

都是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 同在天魔主座下, 谁不知道谁的根底, 又会怕谁来着?

灭了天魔童子这一个天魔身,过了这一场天魔劫的净涪却没有那些天魔童子那般兴奋欢喜, 他面上半分喜色也无,一双眼睛更是警惕地望着识海的虚空中, 不曾有过丝毫放松。

就在净涪紧盯着的那一片虚空里,由天魔童子牵引而出的天魔主幻相破碎而成的暗尘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荡着。

不仅仅是净涪,静静地站在净涪身后的净涪本我也还提着那一支仿品的七宝妙树, 定定地望着那一片虚空。

这一场战斗,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这里是净涪的识海。

在这个识海世界里, 净涪就是最天然最名正言顺的主人。

这里的一切, 都归净涪所有, 为净涪所掌控。

而作为这个识海里的绝对主人的净涪, 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到这识海里的异状。

就在净涪紧盯的目光下,一阵无形的风不知从何处卷起,悠悠地吹过那一片虚空,卷起那片虚空中飘扬的暗尘。

这风并不急,也不大, 速度还很慢,却吹得净涪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才算是勉强缓解了那种刺眼的不适。

待到这一阵风停下,原本在识海中纷纷扬扬地飘荡着的暗尘须臾汇聚,竟像是一块软泥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在空中,在原地雕琢出一尊天魔主幻相来。

这尊天魔主幻相玄微无边,便是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单只看他的身相,也能令人心旌摇曳,更会自发地将他刻印在心中,以致念念不忘,时时回想。

净涪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所有感知都在以一种疯狂的频率向他示警。

它们在告诉他,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尊天魔主幻相,绝对不是刚才那个天魔童子拉出来的虚影。

他比它要强得多。

多太多!

更甚至,拿那一个虚影来评价这一尊天魔主幻相,根本就是对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一尊天魔主幻相的亵渎!

天魔主的幻相厉害若斯,净涪却是丝毫不惧。全因在刚刚天魔童子被他的本我拿仿品的七宝妙树刷过后,他心中便已生了明悟,知晓这一次的天魔劫他是过了。

天魔劫劫数既然渡过,便是天数劫满,倘若这一位天魔主还要再生事端的话,佛门的三位世尊定然不会就这样看着的。

可即便净涪心中有数,知晓自己背后有靠山,站在他身后的本我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天魔主眼神动了动。

却见往后退了的净涪本我随手将他手中提着的那七宝妙树仿品往后一扔。树枝往后非得些许距离,竟然当空一转,化作一株菩提树立在净涪本我身后。

那菩提树树冠郁郁葱葱,周身更有灵光闪耀,遍照虚空。

天魔主打量着那一株浑不似普通幼苗的菩提树,眼中神色不动,任由净涪动作。

净涪本我往后退得几步,恰到好处地跌坐在菩提树树根下。

说来也是奇怪,净涪本我和净涪自身显化在识海中的身影本是一坐一站,两不相同,但这会儿不管是谁望见,却都只会觉得他们之间圆融混一,找不到丁点间隙。

这一刻,这一坐一站的小和尚与他的本我,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一株菩提树幼苗一同,竟都浸入了那一种无我无相唯余一念的空寂意境。在这一种状态下,任是他的幻相再如何惑人,只要这小和尚一念不动,一尘不起,他就动摇不得他的心神。

果然不愧是能被佛门三世尊看在眼里的年轻弟子。

这一份心境,这一份悟性,果然了得!

天魔主看得净涪一阵,抬起头来,望入渺渺冥冥的虚空中。

正如天魔主所想,在那样一种空寂心境中,即便面带惋惜的天魔主再是动人心魄,在净涪的眼中也只是寻常,再不像刚才那样动摇他的心智,几乎让他生出一种犹豫来。

天魔主往西方圣境中望得一阵,再回过头来望着净涪的时候,竟然开口了。

“上一回,是我想错了。”

天魔主的头一句话,便是认错。

这着实有些出乎净涪的意料。

他也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天魔主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