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成笔直地站在地上,头微微低垂,以一种认真又信服的姿态倾听着。

陈朝真人却丝毫没有要更改决定的意思。

“今日起,你自囚的地方,便换作怒浪洞。”

“待到期满,你再出来。”

怒浪洞,是天剑宗稍次于赎罪谷的刑罚之地。

但怒浪洞和赎罪谷比起来,又极为不同。

怒浪洞,在很早以前,还是天剑宗金丹弟子葬剑之地。

天剑宗弟子绝大部分为剑修,向来讲究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人亡剑亦断。故而这怒浪洞,其实也是诸位金丹弟子的葬身之地。

天剑宗内金丹弟子身亡,从来也多愿意葬入怒浪洞中,与他们性命交修的宝剑一起长眠。

然而弟子虽亡,宝剑亦断,葬剑洞中剑意却长存。是以这怒浪洞,一度又成了天剑宗年轻弟子感悟宗门前辈遗留剑意的宝地。

直至万万年前,天剑宗内各峰矛盾渐深,一度展开混战,又有弟子心急求成,于怒浪洞潜修时辱及先人骸骨,激怒洞中先人本命宝剑。自此,洞中剑意激荡,似阴风又似怒浪,非是元婴境剑修轻易踏足不能。

后来天剑宗有祖师横空出世,重整天剑宗,将怒浪洞中葬身的金丹弟子及其本命剑器移出,另葬别处,更留下一道怒恨剑意,警醒后辈弟子。

因有那一道祖师剑意在,怒浪洞又成了天剑宗内另一处刑罚之地。

在场众人都是有身份有来历之人,这怒浪洞的由来他们自然清楚,听得陈朝真人这般处置皇甫成,心中也都在暗自琢磨。

须知,这怒浪洞虽然是为刑罚之地,可有那一道祖师剑意在,何尝又不是一处修炼秘地?

左天行看了看皇甫成,不发一词。

倒是皇甫成,仍旧低垂着头,不争不辩,沉声道:“是。”

陈朝真人最后看的皇甫成一眼,随手一甩,一道光正堂皇的剑光扫落,卷起下方的皇甫成就往天剑宗的怒浪洞掠去。

因着位置便利,左天行、陈朝真人等人都看不见的东西,净涪清清楚楚地全数收归眼底。

打自皇甫成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不管他是笑是恭敬更或是挑衅得意,他那微微垂落的眼睑遮蔽着的地方,始终沉着一片不变的黑。

净涪看着那一道卷夹着皇甫成的剑光,扬唇轻轻一笑。

果真是有长进了啊......

不过也是当然,如果跌了这么一大个跟头仍旧没有长进的话,那一位天魔童子又岂会看得上他?更甚至,这一个皇甫成根本就是那一个天魔童子本人?

净涪将自己的身体后仰,靠在冰冷的靠背上,而他的手则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他、左天行的重生,果然不是偶然......

想到那魔傀宗祖师曾经和他说过的事情,净涪只是往里一深想,便明白了。

世界的重塑耗去了本来积攒下来的世界本源,天道必定也是受创,如果想要避免那天魔童子再度灭世,就需要有人来阻止他。

左天行是一个,与天魔童子有着深重因果的他也是一个......

虽然说既然天魔童子都已经出手帮助景浩界天道重塑世界,将景浩界天道从湮灭边沿拉出,应该就不是真正想要覆灭景浩界的,但谁会相信天魔童子呢?

净涪不会妄图去揣测天魔童子的心思,因为那根本就是无用功。但净涪知道,哪怕这一个天魔童子再是癫狂任性,他这么一番反复的作为背后,必定有他的所图。

净涪可不相信,一个天魔童子,真的会有那样莽撞任性的时候!

那么,这一个天魔童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又或是,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正如魔傀宗的那位祖师所说,景浩界不过就是一个小千世界而已。这天地浩渺无边,别说小千世界,就连中千世界乃至大千世界都是无可计量,可天魔童子他愣就是盯上了景浩界,为的又是什么?

是景浩界这个世界有什么特别的吗?

净涪从脑海里翻出当年他拼尽全力挣扎却只能选择玉石俱焚的记忆,一遍遍回想,试图从那短暂但惊心动魄的记忆中找到那位天魔童子的线索。

虽然那每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浸满了他的无力和愤怒,但净涪却丝毫不为所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