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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行看着这些长老, 沉沉问出了他今日里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诸位师长知道,你们的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剑?有什么不对?

堂上各处散座着的天剑宗长老们齐齐转头, 望定下方这个天剑宗年轻一辈的最强者, 目光尖锐且凶厉, 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然而,那个不敢直视他们的人, 却绝对不会是左天行。

左天行迎着他们的目光,挺直腰端坐, 分毫不让。

他没有说错, 让什么让?

诸位天剑宗的长老见左天行竟然还敢犟, 也是怒了。他们甚至都不顾忌此刻也在堂上的陈朝真人,直接爆发。

不过顷刻间,一道道剑意冲天而起,冲荡着殿堂周围布设的重重剑阵上, 拉扯出一片片浮华喧嚣的涟漪。

道道剑意纵横磅礴间, 直接便将整一个殿堂换做剑的世界。

如此剑道盛世, 如果能够让人随意参悟静观,必定能让每一个剑修子弟兴奋无比, 但这一刻,这道道截然不同又同样强大的剑意却都毫不收敛地压向左天行。

陈朝真人坐在一旁, 眉头紧皱, 但他仔细观察过左天行的状态, 到底没说什么。

如此, 双方便算是僵持了下来。

这样的僵持对峙持续了很久, 又见左天行始终没有让步的意思,天剑宗的这些长老们便有人挂不住脸了。

“哼!”有人冷哼一声,也不收敛自己的剑意,带着一身锋芒,甩袖闪身离开。

有人开了头之后,很快就有人效仿。过不多时,整个厅堂就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

依旧留在自己蒲团上的佘婉君看了看这一对师徒俩,又看看上首很是无奈的天剑宗掌门,稽首道:“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个结果了。两位师兄,师妹我就先回去了。”

天剑宗掌门对佘婉君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去之后,真人看了看陈朝真人和左天行,叹道,“师兄啊……这事弄成现在这样,可不好收场了啊……”

陈朝真人半点不担心,他看了一眼掌门,“这难道不是正合了掌门师弟你的算计了吗?”

若不然,他这个掌门师弟能让这件事发展到现如今这个地步?

“而且,我徒儿也没说错。他们这一时半刻的没觉得,等回去之后自己自省,难道还发现不了端倪?”

天剑宗掌门又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跟陈朝真人争辩这些事情,他转眼望向左天行,“师侄,现在这样耽搁下去,时间还来得及吗?”

左天行这时已经褪去了方才的冷漠和冰寒,听得天剑宗掌门这话,一时也不禁露出个夹杂着苦涩的笑意。

“掌门师叔,最恰当的时机我们已经错过了,现下我们真正要做的,已经不是急进,而是隐忍了。”

对左天行的说法,天剑宗掌门只是听了便也就信了,半点不去深究他这种判断的依据。

他大袖一摆,摇着头也走了。

“下一个适合的时机到的时候,通知我吧。如果实在来不及……”

天剑宗掌门真人离开殿堂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地走的。那一个盛放着天地源果的木盒还大开着,一动不动地摆放在案桌上。

天剑宗掌门的话没有说尽,但陈朝真人和左天行都相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赶不上,便就事急从权,由他拿主意处理了。

等这整一个殿堂里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之后,陈朝真人沉眉想了想,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剑印,递给了左天行。

左天行接下剑印,“师父?”

突然将明剑峰的剑印交给他……

陈朝真人起身,缓步离开殿堂,“莫顾忌太多,放手去做。”

左天行捏着剑印沉默。

虽然这弟子拜入他座下不过短短的二十余年,可陈朝真人也不是真的瞎,如何就不知道他家这个首徒身上的怪异之处?

当日他在清笃大和尚面前提起那时还是小沙弥的净涪,说他来历不明。可真要细究起来,他这首徒的来历就真的清楚明白吗?

陈朝真人很快就走到了殿门边上,他只消抬抬脚迈过去,就会真正地离开这个殿堂了。但在门槛边上,陈朝真人很突兀地站定了。

左天行怪异地看了看他家师父停在门前的身影。

“皇甫成是什么来历?”

左天行没想到他家师父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猛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前他家师父也算是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也始终没有想要去细究,怎么现在忽然就……

陈朝真人等了等,没等到左天行的回答,便回头看了左天行一眼。

见得左天行愣怔的模样,陈朝真人心下叹得一口气,到底也放弃了追究这个问题。

他抬脚,跨过门槛。

但在他完全站到门槛的另一边,要真正离开这地方的时候,他听到了后头悄然落在他耳中的声音。

“他是那个魔染世界的天魔童子的一道分神转世。”

陈朝真人沉默了一瞬,抬眼往天地胎膜上方看去。

半响之后,左天行听到淡淡的一声“嗯”。等他再抬头望去的时候,左天行只看到了陈朝真人缓步远去的背影。

看着陈朝真人离开的方向出神半响,左天行也抬起头来,望向天地胎膜上的皇甫成。

皇甫成还在很努力地借助他手上的业火红莲跟外头混沌海的那一众魔修拼杀。哪怕这样的拼杀对于那些魔修来说,根本就只是不痛不痒。

可就是因为这样,破绽才太大了。

像皇甫成这样的金丹期小修士,就算他手上有一件上品的宝贝能让他自保,可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他来去自由的局面。

人家不吃素,也不是泥塑的。真要跟他较真起来,单只皇甫成第一次冲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让他回不来了。

所以,皇甫成能活到现在,能不缺胳膊不缺腿地活到现在,原因只有一个,那些魔修没有真正地下狠手。

他们甚至是在陪着他“玩”。

其实也不奇怪,皇甫成作为那位无执童子的一道分神,身上还压着源源不断的业力,简直是显眼无比。

外头那些魔修作为无执童子的眷属,被无执童子遣到此处封锁景浩界外侧混沌海这么多时日,能不探听到什么风声,能认不出皇甫成跟无执童子的关系来?

身为座下眷属,自家上头的魔主要跟他们“拼杀”,他们既然还不想叛离,也能在这样的“玩闹”中保存得了自身,又怎么舍不下脸面陪着?

谁知道魔主后头是不是另有布置?谁知道自己的拒绝会不会打乱魔主的计划,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配合那般简单,而反抗那般复杂,谁都知道怎么选。

左天行打量着上头再一次力竭,趁机退回景浩界世界里的皇甫成。

就是不知道,皇甫成自己明不明白那些魔修的计较。

如果他明白,他就该知道他这样的动作其实是将他自己与无执童子之间的关系明明白白地摊开摆在景浩界所有大修士眼中。他这样,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与无执童子有关联;如果他不知道……

如果他真不知道,那左天行就只能说,皇甫成这一回歪打正着了。

景浩界和无执童子之间的矛盾在十年内必定爆发,不,甚至可能都等不到十年,只能再拖得一两年的时间。矛盾爆发,结果就是战争。

而皇甫成,需要在这场战争之前明白地表露自己的立场。

到底是无执童子还是景浩界。

他当然也可以哪一方都不选,不过那样的话,他的下场就很难预料得到了。

就现在看来,皇甫成是选择了景浩界这一方。

所以只能说皇甫成现在这般作为,是真的祸福难料。他暴露了自己跟无执童子的联系,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至于旁人会不会相信,又会否因此而接纳或者排斥他,就不确定了。

不过左天行却可以确定一件事——如果他再不收敛甚至是停止他的这些“玩闹”,那些魔修就真的要对他下重手了。

在身边绕来绕去的苍蝇确实伤不了人,可也烦人不是?尤其是在别人心情憋闷烦躁的时候,则更叫人难以容忍。

毕竟,早先净涪魔身、安元和他们在外头几番拼杀,不断干扰,甚至是让他们这些人成功突破封锁回归景浩界,也真不是多么让人愉快的一件事情不是?

左天行摇摇头,收回心神来不再理会皇甫成那边的事情。

他起身走到案桌边上,抬手将木盒盖上,又将那个木盒重新拿在袖里带回他的曜剑峰。

回到曜剑峰之后,左天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木盒里的那枚天地源果放到静室里头去。

之所以不是收入库房,是因为左天行自己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需要动用这一枚天地源果,所以他需要将它带在身上,而稍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他需要闭关调整。

在外头奔波、拼杀许久,实在劳心劳神。如今好不容易回归景浩界世界,自然是需要仔细调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