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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行与陈朝真人闲话许久, 又特意拿了修行中几个颇有难度的问题来询问陈朝真人。

这些问题于左天行而言, 其实真算不上什么问题,他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这会儿他还是将这些问题问出,与陈朝真人讨教。

陈朝真人不知内里, 只认真地和左天行解说。

左天行每每听得,总会作出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随后或会出言辩解,或会依陈朝真人之言继续往里深问, 诸般反应不一而足。

陈朝真人会在听得左天行的反馈后继续与左天行解说, 也会让左天行自己回去细想体悟,但他的每一个回答,始终都落到实处。

左天行一边听一边问, 心里坦然中夹杂着感叹。而上首的陈朝真人回答左天行每一个问题的时候也都是欢欣得意, 颇为他骄傲。

左天行在陈朝真人面前一待便是一日一夜,才终于停下这一回的问答, 各自闭目入定。

这一场师徒问答, 饶是左天行也颇有所得,更别说陈朝真人。

自定中出来之后,左天行抬头望向上首的陈朝真人,起身与他行了一个剑礼。

陈朝真人一见,便知左天行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 他下一刻就听得左天行与他说话。

“禀师尊,弟子有意于不日加入剑子争夺。”

陈朝真人沉吟一声,边仔细打量着他, 边问道:“即使妙音寺的净涪无意佛子之名?”

因两场竹海灵会,在世人眼中,天剑宗的左天行哪怕比妙音寺的净涪比丘稍逊一筹,也依旧是可与净涪比丘一争的人物。

净涪比丘此时行走于景浩界各地收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早已为世人所知,哪怕妙音寺那边开始佛子甄选,这位比丘也未曾停下脚步。故而这位比丘虽无意于佛子名号,但有眼见的人却都以为这位比丘无论实力还是心性俱都超脱于佛子之上。

而到了道门......

此前道门剑子争夺正式开始,而左天行还稳稳地坐定在静室里,外人也都以为这位天剑宗骄子也和那位净涪比丘一样,无意于剑子争夺,有心超脱于名利之外。

若是天剑宗或是左天行在此之前有过宣告也就罢了,外间那些人即便有心联想,有他们的宣告在前,也不会太过偏颇。但偏偏,此前他们宗门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以致于那些流言传着传着就根深蒂固了。

左天行此前在定境,不是只将自己关入静室,是真真正正的沉入定境,从未分神,是以他真不知道外间竟有了这些旁人信以为真的传言。

他沉默得半响,分出一半心神坐于九天云霄之上,俯瞰世间红尘,观望外间关乎他的一切流言猜测。

原本这些流言和猜测只在道门正式宣告剑子争夺开始那会儿闹得沸沸扬扬,到得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慢慢的平复下来了。但这会儿左天行出关的消息传开,这些流言就又开始沸腾起来了。

而这一沸腾,就被左天行看了个正着。

也是到得这个时候,左天行才明白早先他回应他座下管事话的那一刻,那管事与婢仆们出人意料之外的欢欣鼓舞都是为的什么。

陈朝真人见他沉默,还以为左天行是在为他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困惑,便理了理思绪,将外间的种种传言与左天行简单地说了一遍。

此时左天行已经观望过一遍了,但陈朝真人既与他说起,他就没阻拦,只沉默地听着。

末了,陈朝真人望定他,“这事情闹成这般,非是自然而成,而是另有人动作,你可知?”

左天行点头,“应还不只是外人。”

当然不只是外人,若不是天剑宗始终保持沉默,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陈朝真人目光望定左天行,问道:“你可怪为师?”

陈朝真人为一峰长老,他若执意为左天行张目,何至于整一个天剑宗都会是这么个态度?

个中博弈,左天行也猜得到。

无非就是皇甫成而已。

皇甫成叛门而出,总是他们这一脉亏欠了宗门各峰。宗门各峰若真拿他来说事,陈朝真人沉默退让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是左天行自己对上,该退的还是一样得退。

但陈朝真人或者说他这一脉的退让,也就只有这么一回而已。

为了剑子之争,不,这些师叔伯们不该是为了剑子这么简单。

他们该另有筹谋。

左天行听得陈朝真人问话,摇了摇头:“我等这一脉亏欠宗门,为此而退让,也是应有之义。”

他顿了顿,又问陈朝真人道:“可是师尊,他们如何就能肯定,哪怕我退出了,剑子也依旧会落到我们天剑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