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依依见了礼,眼角睨过那举止乖顺恭谨的祝氏,脸上带了轻缓的笑意,于是徐徐走上前,柔声道:“的确好听得紧,这几日来,皇上也是大饱耳福了!”

弘时指了指榻上,星移笑着上榻与皇帝对坐了。

祝氏含笑见了万福:“纯妃娘娘金安!”

星移点头,语气和顺地道:“祝妹妹安好。”

弘时捧着珐琅茶盏抿了一口,清声道:“既然小移也来了,便与朕一块听听这牡丹亭,也能松快几分。”

祝氏低头暗咬了咬嘴唇,再抬起头来却是笑脸迎人,“那奴才接着再唱下一折子。”说吧祝氏略作酝酿,婉转的嗓音再度响起:“春归恁寒悄,都来几日意懒心乔,竟妆成熏香独坐无聊……”

“轻绡,把镜儿擘掠。笔花尖淡扫轻描。影儿呵,和你细评度:

你腮斗儿恁喜谑,则待注樱桃,染柳条,渲云鬟烟霭飘萧;眉梢青未了,个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钿翠小。”

一折唱罢,祝氏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星移暗想,既然要日夜苦练嗓音,如今又是秋天物燥,自然一个不慎,便伤了嗓子。从前祝氏是贵人,自然少不了燕窝吃着,滋阴润肺,如今是官女子,又如何有燕窝吃?

星移笑着道:“天干物燥的,祝妹妹也该好好呵护自己的嗓子,若是伤了喉咙,皇上便没有如此妙音佳曲可以聆听了。”

祝氏低头,柔柔怯怯道:“多谢娘娘关怀,奴才没事儿。回去多喝些水也就是了。”——想到自己从前喝的都是上好的官燕,最不济也日日都能吃两盅川贝冰糖雪梨或者冰糖银耳羹。如今竟是只有白开水可喝了。

星移又道:“光喝水怕是不够,还是去太医院去讨些胖大海冲了喝吧。”——胖大海清肺化痰,利咽开音,的确很适合秋日里饮用。不过星移说这话也不是关心祝氏,胖大海虽然有效,却是十分廉价的药材。说着话不过是告诉祝氏她亦不过是廉价之辈罢了!

祝氏做了个万福。道:“奴才哪里还有些皇上早先赏赐的燕窝,自己回去熬了吃就是了。”——祝氏这话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从前弘时的确赏赐过燕窝。可早被她吃完了。

弘时抬了抬眼皮,“既然嗓子不舒服,你便回去歇着吧,好好将养几日再说。”

祝氏听了皇帝这话。急忙张口想说自己没事儿,却看到了皇帝一脸的冷淡之色。便只得咬牙熄了心,忙跪安道:“多谢皇上挂心,奴才告退了。”

又对星移做万福道:“也愿纯妃娘娘玉体康健,早日为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

星移略做颔首。一手落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面上满是母性的慈爱,她淡笑道:“承妹妹吉言了。”

祝氏退出养心殿后。星移一手轻轻搭在身旁的明黄织锦缎引枕上,略侧身望着弘时道:“今日是长公主进宫送聘礼的大喜日子。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去了太后娘娘宫里呢。”

弘时面色随和,轻声道:“有皇额娘费心操持,朕就不必多管了。”说着,他也侧脸看着纳喇星移,忽的唇角含了笑意,“只是小移你……方才浑身都酸里酸气的呢?”——方才星移与祝氏互相客气,看着是嫔妃之间和睦之谈,不过弘时何等了解星移,又怎么会闻不到那酸气呢?

星移面含微笑,掩唇道:“臣妾不过是和祝官女子随便说两句话罢了!她如今如此温顺知礼,臣妾自然是乐意关心她几句的。”

弘时挑了挑剑眉,“你这话,似乎是再说祝氏从前不温顺不知礼了?”

星移指尖抚摸着如雪皓腕上那只成色极佳的和田白玉贵妃手镯,那色泽更衬得素手细腻,她凝眸望着已经是九五之尊的自己的丈夫,正色道:“莫非皇上不晓得那日祝官女子在大姐姐面前的举止姿态吗?那些诋毁谩骂之词,臣妾都是一字一句听在耳朵里的!”

这一问,让弘时脸色冷了下来。那日养心殿前,祝氏跪地哀求,屡次言说,曾多次赔礼道歉,又是无心之失,所以他才宁可惹皇额娘几分不快,也留了祝氏继续侍奉。可星移如今的这番话,却是截然相反的。

如此可见,星移与祝氏,必然有一人欺君!!

星移见状,忙起身从榻上下来,她肃身屈膝道:“臣妾虽不喜祝氏出身,却也不会胡乱诋毁她。皇上若信不过臣妾,大可亲自再去详细问问大姐姐,或者问问那日为大姐姐抬肩舆的太监,也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