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忙阻拦道:“额娘,这不太好吧?”——不等弘时回来,就处置了一个贵人……虽然说以皇额娘太后的身份,嫔位以下的,也根本无需过问皇帝,的确是可以直接处置的。可这个灵贵人祝氏似乎是今来盛得弘时宠爱的,若因此和额娘生了嫌隙,倒是不值得了。

皇太后冷笑道:“怎么?哀家连个小小贵人都发落不得了?!徐一忠,你即刻去!先杖她二十板子,叫她张长记性,再发落去浣衣局!”

“嗻!”

灵贵人祝氏跪在养心殿外的月台上,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婢妾已经再三赔罪了,可那位福晋还是不依不饶的,还扬言说要来养心殿找皇上评评理!”

祝氏声声哽咽,委实一副被欺凌的可怜模样,“此刻那位福晋只怕已经去慈宁宫告状了!婢妾实在害怕极了,求皇上给婢妾做主啊!婢妾的侍女真的不是故意把水泼到那位福晋身上的!婢妾当时已经说了会处置云雀,可那位福晋却不肯放过婢妾!”

弘时因是私底下出宫去慎郡王王府,因此身上穿着不显身份的靛蓝色绣了五谷丰登的缎袍,手里拿着一柄漆金象牙骨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他眉心微微蹙着,问道:“今儿有哪家福晋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御前大总管林德瑞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似乎只有齐亲王嫡福晋进宫来报喜了,不过福晋不到午时便出宫了。初出之外,便没有哪家福晋今日递过牌子。”——凡是外命妇进宫,都是要提前递了牌子,上头允许了。方可进宫。

不过这里头有个特例,便是宜萱进宫,是不需要递牌子的,自打先帝雍正爷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弘时虽然没发过话,但是底下奴才还是聪明地照旧行事。今日也是赶巧,宜萱见养心殿皇帝不在。便去了慈宁宫。倒是晚些来的灵贵人跪了小半个时辰,弘时就回宫了。

灵贵人此刻也有些懵了,“不是福晋?那她是谁??”

弘时听了。有些不悦:“朕还想问你是谁呢!!你自己吃罪了谁都不晓得吗?!”——自己的嫔妃做出这种失了规矩的事情,弘时也觉得丢脸,况且如今竟是不知道丢脸丢到谁面前了!!

灵贵人急忙道:“婢妾听纯妃娘娘唤她姐姐,莫非是纯妃娘娘的娘家人?!”——其实灵贵人这种猜测还真对了。宜萱固然是大清朝的固伦长公主,可也的的确确是纳喇家的儿媳妇!也自然就是星移的娘家人。

弘时脸上透出不悦之色。纳喇家的人竟如此放肆?但转念一想,小移也没什么亲姊妹啊!

林德瑞又忙道:“纯主子的娘家亲眷,素来只有勇毅候府的老夫人偶尔来看望。”

弘时也犯了糊涂,那到底是谁被泼了一身水呢?既然能去皇额娘宫里。那决计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宫中嫔妃,祝氏不应该不认得啊!

也难怪弘时没想到自己亲姐姐头上,在弘时的印象里。自己姐姐那脾气,可不是个肯吃亏的!若是她。就算不把祝氏发落去慎刑司,也得给她俩耳刮子才对!

肯咽下这口气,转头去慈宁宫求做主的,倒是极有可能是弘晋福晋,弘晋福晋刚刚有了喜,听弘晋抱怨过如今脾气变大了。若是依她性子,只怕的确会去皇额娘跟前诉苦告状。

弘时思来想去,还是没猜准到底是谁被泼了一身冷水,却见慈宁宫的大太监徐一忠朝这边过来了。

徐一忠行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弘时抬了抬手,和颜悦色道:“起来了吧。”——徐一忠既然来了,怕是皇额娘要惩处一下祝氏了,也确实是祝氏行为举止有些放肆了,给她点教训也好。

弘时如是想着,可徐一忠给答案却超乎弘时的料想,徐一忠略弓了身子道:“皇上,太后娘娘懿旨,说要褫夺灵贵人位份,贬回浣衣局继续做浣衣宫女。”

听了这番话,灵贵人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既抱住弘时大腿,泪花滚滚哀求道:“皇上救救婢妾!婢妾的宫女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婢妾不想去浣衣局啊!!”

此刻的哭嚎,才真真是出自灵贵人心声了。祝氏是打浣衣局里出来了,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偶遇”了皇上,用自己一手弹箜篌、唱曲子的好本事,得了皇上宠爱,从官女子、到答应、常在,再到贵人位份,她如何愿意再回去吃苦受罪呢?!

“好了!!”弘时重重呵斥一声,虽然他也觉得皇额娘罚得也未免太重了些,可祝氏的哭嚎也平白叫他觉得有些厌烦。

灵贵人身子一颤,再也不敢大吼大叫了,她抽噎着,嘴唇颤颤巍巍,当真叫一个可怜。

弘时深吸一口气,便对徐一忠道:“惩处之事不急,朕先去慈宁宫一趟!”

灵贵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大约觉得,有皇上出面,太后固然生气,也不至于再把她褫夺位份发落浣衣局了。可心中又不免暗叹自己倒霉,那个被泼了一身水的,到底是什么人物?竟叫太后为她出面?!灵贵人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的云雀,都怪这个狗奴才,平白给她招来如此祸患!!只怕就算皇上出面,太后也得降一下她的位份!她好不容易才坐到贵人之位,心里自然满腹不甘。

徐一忠笑着道了一声“嗻”,又道:“太后也想见皇上呢。”

弘时想了一路,难道真的是弘晋福晋?她怀着身子,又是弘晋第一个孩子,皇额娘委实看重得很。若因为那一泼冷水,动了胎气,也难怪皇额娘如此震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