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一年二月,天气冷肃,檐上的冰融化滴沥沥,可天却还是冷飕飕的。

午间,宜萱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着外头滴滴答答的声响,竟渐渐困倦。当得知只要将月华吐息诀修炼到第九重的,就可与子文重聚,宜萱便加倍努力修炼,不消二年,便到了第八重巅峰,如今又卡住了。

子文当初说得没错,除非她做了固伦长公主,否则很难突破第九重。原本她存着几分奢望,如今是信了。

她和子文分别已经多久了?从雍正七年的十月初一,道雍正十一年的二月初一,已经有整整三年零四个月了。

直到如今,他仍然能够回想起那股子诡异的清香。

那气味明明高华沁人,可掺了血腥的气息,却叫人不喜。

从那以后,宜萱便不焚香了。

一闻到熏香的气味,便会想起那个味道,想起子文尸身冰冷的触觉……

虽然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死了,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不想去回忆,只让自己想着好的事情,想着终有一日他们会再度重逢。

可是……日子真的好久远,还有两年半的时间……

可这两年半若真的过去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也就要去世了。

这真是一种叫人痛心的期盼……

想着想着,竟渐渐沉入了梦乡。

红罗炭还在灼灼燃烧着,殿中一派温暖,如意纹锦衾盖在宜萱身上,她熟睡的容颜宁静安详。

那莹润如玉的,没有一丝皱纹的脸蛋。谁能想到这是个十六岁少年的母亲呢?她已经三十九岁了,眼看着就四十了。

虽然实际上,她过了三十岁之后,就不过生日了,可年岁终究是逃避不过去的,可岁月无情却格外眷顾她的容颜。

……

梦里一片迷雾,整个世界都是模糊而迷离的。

她走啊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渐渐的。她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

非常熟悉的香气,但是却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味……

走在没有尽头的世界里,渐渐的有了变化。

有一条河。不知从何处发源,更不知道要流向何方。

河水是淡淡的红色,像是稀释了的鲜血的颜色,看着叫人诡异。

可更诡异的是。河水上漂浮着零零星星的血红色的花瓣,漂着漂着。那袅娜的花瓣便被融化进了河水里,仿佛一大滴鲜血融了进去,那花瓣的颜色成就了河水的浅红色。

再往前走,便看到了河岸生长着的成片的、望不到边际的红色的花。鲜红泣血。

这种花,很奇怪,有花却无叶。

散发着靡丽的清香。直灌入人的肺腑中,叫人愈发迷迷糊糊。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要去往何方。

这就是她的梦。

宜萱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做了个梦,却不记得梦的内容是什么。只依稀想着看到了一片血红的颜色,醒来之后,疲乏得紧,人也恹恹无力。

宜萱并不知道,那个梦,便是她灵魂深处的记忆。

月华吐息诀已经是第八重巅峰了,受损的灵魂已经修复得差不离了,只差最后一点点就至臻完美了。这样的境界之下,她会在梦中想起零零碎碎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日,她重复地梦到几乎相同的内容,一次次累积,她愈发记得更多,梦中看到的也越多。

她看到那条河畔碑上写着“三生河”。

她沿着河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座桥,白色的石拱桥,玉一般的质地,那桥上镌刻着“奈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