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李佳氏命人焚上了提神醒脑的薄荷香,微笑着道:“臣妾正有一事要请示皇上呢,月前弘景福晋进宫来请安,随口提了一句说,诚郡王世子永璞如今可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

弘景福晋便是李咏芳,如今是李佳咏芳了,她虽是养女,倒也能时常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磕头。

雍正眯了眯眼,显然没太上心的样子,嘴上随意地道:“那皇后看着给选一个合适的吧。”

李佳氏笑呵呵道:“倒是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呢。”

听到这里,宜萱眉心一蹙,额娘她……该不会打算……

果然,李佳氏笑着道:“正是皇贵太妃的侄孙女,佟佳清额的嫡女,也已经十四了。之前因为其祖父之丧给耽误一次选秀,若再等下回选秀,只怕就太晚了些。”

雍正脸色是板着的,他抬眼望了皇后一眼,“朕才定下,未经选秀的八旗女子,未逾不得自行婚配!”

李佳氏有些讪讪,她轻声道:“所以才想请皇上赐婚。”

雍正眯了眯眼,“三日前,朕去看望皇贵太妃,皇贵太妃才说了想把自己的侄孙女许给盛熙。”

李佳氏心中咯噔一下,她万万没想到皇贵太妃竟然先发制人!——这倒也罢了,如今皇上的样子,怕是疑心她窥伺圣躬了!偏生皇贵妃才提了这事儿,她后头又提想把佟佳令茹许给诚郡王世子!如此巧合之下,皇上怕是又犯了疑心病了!

李佳氏垂首道:“皇上不疼鸾儿了吗?”——现在,她若解释,只怕是越描越黑,倒还不如直接道出和鸾。

雍正果然沉默了良久。最终,他道:“和鸾太小了,足足比盛熙小了四岁!若真指婚了,日后怕是要晚了子息传承,还是算了吧!朕日后会给和鸾指婚好去处的。”

见雍正如此说,皇后李佳氏也只能缄默了。可心中却有些恼火皇贵太妃的举动,算计了她外孙。如今又来算计她!当真叫李佳氏恨得牙都痒痒了!

其实李佳氏误会了。实际上是盛熙出征前,自己跑去他皇帝外祖父跟前说了,他说自己瞧上了皇贵太妃的侄孙女。想凯旋之后,请郭罗玛法赐婚。

雍正当时便应了,回头才去跟皇贵太妃说了一声,其实就只是通知皇贵太妃而已。皇贵太妃自然没那个胆量让自己侄孙女和皇上的孙女争。可皇上既然开了口,皇贵太妃又怎么会拒绝呢?自是欢喜不已。

如今盛熙生死未卜之际。皇后提出要把皇帝私底下许给盛熙的媳妇配了旁人,皇帝自然心里有些不快,所以才说了那些话。为的便是叫李佳氏不能再起那心思了。

可皇后说到了和鸾身上,雍正不免怜惜几分。当初他答允盛熙太痛快了。倒是忘了和鸾也十二岁了。可想到调查近亲结婚的结果,雍正也便熄了这个心思,又想到当年孝懿仁皇后所生的那个妹妹。也是先天不足、早早夭折,只怕便是因为她是皇考嫡亲表妹的缘故吧?还有皇贵太妃。当年也曾有孕,可惜坐胎两月便掉了,偏生那一胎,也被皇考细细调查过,的确没有遭了暗手。这一切,都由不得雍正不信。

西北大军营帐中,主帅岳钟琪来回逡巡,一辈子沙场征战,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岳钟琪如今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右副将纳喇盛熙私自率所属五百人马追击葛尔丹策零,如今下落全无,他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查探到葛尔丹策零的丝毫消息!

岳钟琪可真真是极坏了,他就怕在大漠中,纳喇盛熙这个初生的牛犊碰上了葛尔丹策零这只狡猾的老虎。

葛尔丹策零是败了一阵,也手底下还有上万人马,俱是精锐,若真碰上了,纳喇盛熙哪儿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纳喇盛熙真的死了,岳钟琪也可以预见自己的命数。就算到时候他真打了漂亮的胜仗,这辈子的前途也算是完了!纳喇盛熙可是万岁爷的亲外孙、固伦大公主的独子!若真有个好歹,他如何能抗下皇上的震怒?就算皇上碍于功勋不能降罪于他,日后也决计不会重用于他了!

岳钟琪想着,自己战场上混了一辈子,三十二岁的时候才等到了在抚远大将军、先帝十四子帐下做副将的机会,后来又在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帐下做副将,如今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做抚远大将军了,却碰上这种倒霉事儿!

莫非是“抚远大将军”这个衔儿就那么不吉利?十四爷被圈了,年羹尧死了,接下来,莫非就是他了?

岳钟琪急得头发都白了,此刻心中真真是后悔不迭!记得当初纳喇盛熙被皇上钦点为副将,安排在他手底下,岳钟琪看着这个还半大的孩子,比自己的小儿子还小两岁,比自己的大孙子也不过大个三四岁,居然也十几岁就做了副将!这叫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所以岳钟琪给这个少年副将的待遇是——冷置,就是不给他派遣任何冲锋陷阵的机会,只叫他在帐中旁听。他原以为这个少年必然要闹腾一通,可他没有,安安分分听了一个多月的战事,都没吭一声。岳钟琪还想着,既然这小子安分,到最后的时候,给他军功捡,也能给万岁爷交代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