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演武阁前,巨大的红色的盘龙大柱旁,只有皇帝坐在一架九龙宝座上,旁边站着一溜串黄带子皇子,从年纪最大的弘时,到弘历、弘昼、弘晋和弘昫,也就是说除了襁褓中还未取名的八阿哥和九阿哥,所有儿子都来了。

而女儿,宜萱这个亲生的,外加两个养女,四个闺女来个三个,可算得上是搭一大家子济济一堂了。

至于盛熙那小兔崽子,在台下距离演武阁最近的一处,正在拉弓射靶子呢。

宜萱径自踩着汉白玉九级台阶,拾级而上,登上高台,规规矩矩给四爷大人见礼:“汗阿玛万福金安。”

四爷大人抬了抬手,叫了“免礼”。

宜萱起身,旁边一溜串五个大小不一的弟弟想他问好行了常礼,宜萱点头微笑,算是还礼。其实较真地说,在场的弟弟中,只有弘时的爵位有资格受她的还礼。

木兰校场,秋风猎猎。

宜萱侍立在四爷爹大人身旁,俯瞰着这个校场中满蒙八旗子弟的风姿,如今的八旗子弟还没有失去征战沙场的血性,这些年轻的勋贵子弟们,表现的可以说是可圈可点,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观看的缘故,他们自然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这时候,雍正陛下吩咐道:“去叫盛熙过来吧!”

苏培盛忙道了一声“嗻”。

盛熙可以说是蹦蹦跳跳窜上高台的,他笑嘻嘻一脸得意之色,上前来见了朝着雍正外祖父打了千儿。礼数瞧着还算周正。

雍正满意地颔首道:“四十步外,十靶中九心,着实不错!”——除了距离稍微有点短——不过倒也正常。孝子的臂力,能射到四十步外的靶心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雍正侧脸看了一眼宜萱,道:“看样子,在家守孝的日子,盛熙格外用功。”

宜萱只得笑对,从前在宫里,是宜萱不许自己的儿子表现得太卓越。其次是守孝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盛熙每日有半日学习弓马骑射、练习武艺,公主府后花园东南角有个小校场,就是专门给熙儿开辟的。比起枯燥的书本知识。盛熙自然更喜欢这些,大约是男孩子都如此吧。

做外祖父的称赞外孙几句原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雍正接下来的话,就实打实是在给自己外孙拉仇恨值了。

雍正瞥了一眼四阿哥和五阿哥。道:“反倒是弘历和弘昼,骑射功夫没什么长进。比起年幼的外甥都不如了!”——雍正的话没有刻意加重语气,表情也没有表现得格外严肃,但皇上寻常的斥责也足够叫这两个即将成婚的皇子吓得跪下来请罪了。

弘历、弘昼齐齐低头,做出认错的态度来。弘历脸色似有几分不以为然之色,嘴上却急忙道:“是儿子惫懒了,汗阿玛赎罪!”

弘昼也忙道:“儿子资质鲁钝。有负汗阿玛教导!”

雍正脸色并未露出怒色,只是那张老脸板着。终究给人严肃的感觉,他平声静气道:“既知惫懒,就该把工夫都用在读书骑射上,而不是整日琢磨不该琢磨的东西!!”

琢磨不该琢磨的东西?——雍正这话无疑是在警告弘历收敛自己的野心和行为!

明明是两个儿子都跪下来认错,但是遭到警告的却只有弘历。如弘昼自己所言,这个孩子的确是资质鲁钝了些,但胜在孝顺安分,雍正也就无心敲打了。左右总不可能各各儿子都争气,结果弄得跟先帝朝似的,全都去争夺皇位了。

弘历想到雍正给她指婚的嫡福晋,四品典仪之女西鲁特氏,心中就难免愤愤不平,同样是皇子,可为什么他和弘时的差距就那么大k时随便一个侧福晋都是国公之女,她的嫡福晋却连庸碌鲁钝的弘昼都不如!k时早已是和硕亲王,而他的多罗贝勒爵位还是圣祖爷赏赐的k时的生母,被封为皇贵妃之尊,而她生母到现在都只是个贵人!

巨大的差距,没有让弘历理智的分析到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本去跟弘时争夺储位,此刻他心中早已被积蓄多年的不甘填满了。

他只记得自己年幼之时,是何等得到圣祖康熙爷的喜爱,他只会认为圣祖爷当年的看重是因为把他当成了皇太孙来培养!可惜这样的看重和培养在雍正登基之后就不复存在,反而被转移到了弘时身上。弘历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弘时夺走了。

所以此刻,雍正的警告不但没有打消他的野心,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雍正淡淡扫了一眼这两个也都要成家的儿子,论年纪,后头的弘晋、弘昫还有两个还在襁褓中儿子,无疑是不具备争夺储位的机会了,所以雍正才要敲打这两个,而弘昼不但平庸,更懂得安分,雍正很满意。可惜弘历这个儿子……

雍正眼睛一眯,眼底里有了几分凛冽之色,都怪钱氏那个鄙贱之人……直到现在,雍正还偏袒得认为是皇后和钱氏教坏了这个儿子,否则以弘历的聪明,真的是个极好的贤王人选。

不过现在——雍正又看了看弘昼,暗自摇头,然后目光又挪到更小的弘晋身上——同母所出,也很聪明,就是年岁小了点,是个可以培养的,而弘昫……没有了年家这个母家,根基也便浅薄了,这倒是个好事,也可以考虑培养一下。——至于八阿哥和九阿哥,就不在雍正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雍正对自己的寿命估计比较保守,他觉得自己估计活不到两个小儿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