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观的门是虚掩着的,宜萱命人上前推开大门,只见里头有小道童在扫地,见宜萱来,却也不露惊讶之色,而是口道“无量寿佛”,便迎上来道:“贵客是端亲王府的女眷吧,请随贫道去后院。()”

这子虚观瞧着也是人丁稀疏,一个小道童,然后供奉三清的殿……唔,说是“殿”都有些抬举了,顶多算个“堂”,三清金身前倒是有三五个道士,正在默默打坐。小道童已经前头开路,引宜萱从东侧月门而去,径自进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倒是不俗,繁花如锦,蜂飞蝶舞,前头花团锦簇之地有一小巧凉亭,小道童指了指凉亭,便驻足不前了。

宜萱便吩咐玉簪等着也在此恭候,便提裙快步朝着被花木掩映的凉亭中走去。此地枝桠繁密,远远只能瞧见个凉亭的尖儿,却看不到凉亭里是否有人。宜萱沿着蜿蜒的小径,徐步而去,待走到跟前,方才看到亭中站着一个身穿素青缎服的男子,他温润的面孔毫无瑕疵地呈现在宜萱面前,一只素长的手伸出来,那五指仿佛玉雕一般精美无暇,唯独腕骨凸出,依稀可见小臂上紧实的肌肉,昭示了他是个男子。

“怎么是你,子文?”宜萱呆愣地看着亭中之人,不是时儿请她来的吗,怎么是子文在这里?!

子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为什么不能是我?”

“额……那时儿呢?”宜萱急忙问道,她还急着想问问那小兔崽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

子文的表情突然有些泛酸,他正想开口抱怨两句,却突然瞥见了宜萱右手手背上那缠绕的雪白绢帕上……星星点点浸出来的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子文突然一个大步上前,便捧起了宜萱的右手。他连忙小心地解开绢帕,只见嫣红的三道血痕横贯了宜萱半个手背,他脸色渐渐有些发寒:“是被谁所伤?!”

想到自己手背上的伤痕,宜萱也郁闷得很,叹着气道:“别提了,被狗给咬了。”

“狗咬的?”子文脸色有点懵,旋即他忍不住道:“这分明是被什么给抓伤的!”

宜萱没好气地道:“被狗给抓伤的总成了吧!”——瞧着挺聪明的。怎么一点悟性也没有呢?宜萱抽回手来。忙用别扭的左手重新包裹伤口,可她又不是左撇子,自然很不习惯。一不小心碰到伤处,忍不住“嘶”地痛叫出声,你妹的纳喇星月,真是属狗的啊!

“别动。我来。”子文突然制止了宜萱的举动,“你那么笨手笨脚可怎么成?”

子文说罢。便强制性的推开宜萱的左手,他一手托着宜萱手上的手,另一手轻盈而温柔地一圈圈缠绕……

宜萱不由心头柔软,“我笨手笨脚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你吗?”刚说话这句温柔的话,宜萱突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痛叫,“啊!!——”

原来是子文的手一哆嗦。力气加大了两份,生生把刚刚包裹好的伤口系得勒出一片血渍。子文满脸都是愧疚之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突然说这种话……”说着,子文呵呵笑了笑,笑得有点发傻。

宜萱脸上满是憋屈之色,她忍不住吹了吹生疼的手背,你妹的,温情脉脉才享受了几秒啊,就给她来了这么个待遇!难道她命中不适合谈恋爱?!

子文急忙有问:“你还没跟我说,谁抓伤你的?”

“别提了,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宜萱郁闷极了,便絮絮叨叨把方才在官道上的事件简单得和子文说了。

刚唠叨完,宜萱突然瞥见子文那张脸又变了——发冷不说,眼里居然还阴沉沉的,唉,这是只变色龙啊……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

子文渐渐敛去脸上的神情,嘴唇轻轻打开,吐出淡淡的音色:“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一下她?”

宜萱摆手道:“没必要了,弘景会教训她的。”

“哦。”子文淡淡应了一声,眼睑微微垂下,遮掩住了眼底的神情,一时间叫人捉摸不透。

“对了,时儿哪儿去了?”宜萱这才想起要紧的问题来,连忙张望了一下四周。

子文酸溜溜地道:“萱儿,你能不能别总是开口闭口都是‘时儿’!”

宜萱一脸郁闷之色:“那是我弟弟……还有——别叫我‘萱儿’?!”——被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人亲昵地唤着乳名,她突然烦躁得想要暴走!

“那我叫你……萱萱?”子文眨着左眼,狡黠地问。

宜萱狠狠一哆嗦,真的很肉麻啊,尤其是他那语气……

“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时儿他——是不是根本不在这儿?是不是你冒他的名请我来的?”宜萱急忙板正了脸色,问道。

子文轻轻摇头,他道:“方才三阿哥的确在此,不过半个时辰前,承泽园的侍卫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所以他只能先行离开。”

“汗阿玛召见时儿?是有什么要事吗?”宜萱不由心头紧张了起来。

子文忽然放眼眺望天际,他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快点了结了比较好吗?”

“嗯?”宜萱一头雾水。

子文突然指了指大理石桌上的那个花梨木长盒,道:“带上这个,快点去圆明园吧,再晚,三阿哥恐怕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