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出疹子之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寻常。

宜萱已问过了秦姨娘星移出事之前,公府里的状况,果然察觉出了几分端倪。

首先是那日的早晨,舅母李杨氏便去了国公府拜访居住在洞仙馆的陆郑氏和陆诗母女,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是午后十分,陆姨妈特意请了星月去洞仙馆吃茶。随后,星月离开了洞仙馆,去了星移的院子。

最后,是星移出事。

宜萱低头扶着沉重的额头,一种猜测浮上脑海。

之前,弘时和星移约见在萍藻湖畔……可不巧的是,萍藻湖不远处就是舅母和咏絮表妹所居住的饮芳阁!!!

父母爱子女之深,有时候甚至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在她们眼中,自己的女儿是珍宝,旁人的女儿就是可以随意伤害的杂草。

母爱,有的时候很伟大,但有的时候却很残忍。

秦氏侧坐在一方紫檀莲纹绣墩上,轻声道:“陆姨妈素爱一品红,所以整个国公府也只有洞仙馆养了几盆。那日午后吃茶,大格格离开洞仙馆的时候,便带走了一盆叶片颜色鲜艳的一品红。后来那盆一品红又哪儿去了,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宜萱冷笑,还能去哪儿了?那些颜色最鲜艳如血的叶片自然是被采摘了下来,研磨成粉末,搀入了胭脂中!!

“对了,”秦姨娘又开口道,“大格格去洞仙馆的时候,陆姑娘并不在馆内,而是去郑夫人院中看望萨弼二公子了。”

宜萱冷冷道:“不在馆内,并不代表这事儿和她没关系!!最起码她是知情者!”这话说完。宜萱忽然心里一冷,她想到了咏絮——咏絮她……只怕也是知情者吧?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要去国公府做什么,却没有阻拦,她保持了缄默……

为人子女的,一样也是自私。她们何尝不是默默地将脏污的歹毒之事,退给母亲,这样一来便貌似自己的手可以干干净净了。

她们是觉得。事情又不是自己做的。所以自己就没错。

她们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她,去挑唆别人作恶!!!

宜萱低头。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可是——星移何其无辜?!!

这时候,外头小丫头掀帘子进来禀报说,饮芳阁的李姑娘求见。

秦氏一听,忙从绣墩上起身。道:“如此,那奴才先告退了。”

宜萱却抬手道:“倒是不必。你又不是外人。”——秦氏的忠心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秦氏脸颊泛起一个笑容,轻轻道了一声“是”。

说话间,紫苏已经引了咏絮进来。

咏絮虽是汉军旗,但对于满人的衣着却十分熟稔。穿着一身柳青色绣着宝相团花的琵琶襟旗服,阔袖与领口上镶蓝缎蝴蝶纹,打扮得十分鲜亮入眼。足下穿着整整三寸高的雪青缎子蝙蝠纹的花盆底鞋。

她平日里仪态素来优雅。不疾不徐,今儿却有些急促难耐之态。

咏絮见了个福。问了吉祥的话。而旁边的秦氏也忙万福给咏絮见礼。

咏絮见屋内竟然还有个打扮得素雅、容貌很是出众的女子,一时猜不透是谁,便问宜萱:“二表姐,这位姐姐是——”

宜萱笑着介绍道:“这是额附的侍妾秦氏。”

咏絮一听,只是个侍妾,脸上浮现一丝轻蔑之色,但礼数不失,朝着秦氏还礼道,嘴上也客气地赞道:“姨娘好生清雅。”

秦氏生在那种地方,看管了各种各样的眼神,如何会看不出咏絮这个小丫头的神情来?也一样不失礼数地回赞道:“李姑娘眉目如画,有倾城之姿。”

这般赞誉的话,自是极捧人的,咏絮到底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女,眼中难掩欣喜自骄之色,嘴上却忙道“过奖”。

宜萱便问道:“你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儿?”

咏絮忙垂下头,低声问道:“我听说国公府的二格格脸上出了疹子……”说着她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停滞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问道:“不知她好点了没有?”

宜萱登时冷笑道:“你想知道她怎样,自己去瞧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