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女妖不知是摔的太重了还是惊吓过度,脖子一歪竟当场晕死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惊呆了!

就连随之而来的黑衣妖怪看了都是一呆。可他被张白紫的灯所伤,当下双目难睁更畏惧张白紫手中的灯,并不敢过来。

张白紫还骑在女妖身上,看到黑衣妖怪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怎知就在这时,灯忽然裂了。清脆的碎裂声让黑衣妖怪精神为之一震。

如夏暗呼糟糕!果然,随着灯中火苗的熄灭,黑衣妖怪骤然期身。张白紫就地一滚,狼狈躲过致命一击,可妖怪下一招已然又至,急切间,如夏想都没想便自房顶直冲而下,一脚直直踹向了黑衣妖怪的胸口!

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妖怪被结结实实地踹中!

即便如此,以如夏的功力哪怕使出吃奶的劲最多也就将他踹飞出去丈许,可就在如夏稳住身形打算再出手时,突然发现眼前妖怪不见了!这时就听空中传来荡气回肠的尖叫声,抑扬顿挫跌宕起伏似乎十分非常的难以想象,如夏循声一看,顿时呆了……

半空中,黑衣妖怪像是被切断了线的风筝,面目全非张牙舞爪吱哇乱叫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无法想像的无助以及伴随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直直倒射向了夜空,就在如夏瞠目结舌惊掉了下巴的同时,变成了夜空中的一颗星。

这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飞腿,怎么可能将一个妖怪踹成那副摸样……如夏觉得这结果不可思议到丧心病狂!

她看了半天天边的星,再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心惊胆战地想,这的确是自己的脚!回头却听张白紫惊喜交加地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咦?他看得见自己?殷东不是说他们看不见吗?而且刚才她给女妖使绊子时他就没看见啊,这什么情况?

就在她一头雾水时,殷东飞身而下到得她的身边,低声道:“忘了告诉你,只要离我一臂之远他们就看得见了。”

如夏这才后怕,其实她方才敢踢妖怪,完全是仗着妖怪看不见自己,没想到,看得见啊!这么说来,方才若自己没能将妖怪踢成天边的星星,岂不是会很危险!思及此,她又看向了自己的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将妖怪踢成那样的……

“真厉害。”殷东望着夜空慨叹万分地道:“难怪会吃那么多。”

“……”

张白紫也看着她的脚,悄然拿过灯罩的碎片扔了过来。如夏正在发呆,被结结实实打中,幸好一点也不疼,碎片落在地上,如夏不解地看向张白紫,却见他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双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青衣门人先后赶来,眼见张白紫失血甚多,喂了他几颗药丸,张白紫幽幽苏醒,原地被人扶坐。青衣九人摆成古怪阵势将他围在中央口中念念有词,每人手中的灯笼异常明亮。张白紫居中而坐闭目疗伤。

昏迷的女妖被五花大绑垃圾一样扔在一旁,青衣人为防她吐舌伤人,用特殊物事将她的嘴堵得死死的,看起来像是塞了两个包子在嘴里,面目变形得厉害。

如夏看着女妖,想起那猩红可怕的长舌,便问殷东:“她是什么妖怪?”

“蛤·蟆精。”

“什么?她是癞蛤·蟆!”

如夏无语了……俗语说得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女妖是癞蛤·蟆,想吃了张白紫,那张白紫岂不是……,想哪去了想哪去了,如夏赶紧打断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

殷东显然也因为她一句癞蛤·蟆想到了这句谚语,不由得叹道:“天鹅压蛤·蟆。”

他在想什么?如夏瞠目结舌地看向殷东。殷东察觉,斜睨了回来,附赠一句:“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可我联想不到天鹅压蛤·蟆……

既然被发现了,就这么走当然不太好,而且如夏有件事想问张白紫又不敢问。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不顾性命出楼,他们萍水相逢,不至于吧……

怎料殷东却在这时道:“我们走吧。”

“不太好吧,昨晚毕竟他为了我……”

“那你留下吧。”

眼瞧着殷东转身欲走,如夏只又看了一眼张白紫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青衣门人发现他们要走,急急追了上来:“二位且先留步,昨夜二位出手相救少主,青衣门上下感激不尽,还望二位稍留片刻,待少主恢复些许再同二位当面道谢。”

“不必了,我们赶时间。”殷东道。

天天睡觉看风景的人赶什么时间,如夏颇不以为然,眼瞧着青衣人尴尬,便笑着上前道:“还请转告你家少主,有缘自会再聚……”她话还未说完,殷东已经迈步走了,如夏不敢耽搁,急忙跟上。

天亮了。

如夏亦步亦趋地跟着殷东出了客栈。由始至终,没看到一个人影。甚至客栈的大门还是关着的,殷东一扇门板一扇门板打开的时候,如夏看着清晨街上的人来人往,恍若隔世。

“妖怪为何要来找仙公子麻烦我们还没搞清楚呢?”如夏低声嘀咕,昨夜殷东不是说想要知道那妖怪为什么要来找张白紫吗?而且殷东还说那妖怪非常厉害,可就她看来也不过如此——两脚就解决了。

殷东倏然停步,如夏以为他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他突然回身道:“对了,我想起来你叫什么了!”

如夏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那我叫什么?”

“你叫……”殷东似笑非笑,“生如夏花。”

殷东转身而去。

生如夏花,如夏,她的名字。笑意不知不觉爬上了如夏的眉梢眼角。迎面吹来晨风,明明已是初冬,空气中却弥漫着春天般香甜的暖意。清晨的鸟儿在忙碌的唧唧咋咋,大街上已有商贩叫卖,人声行旅中,昨夜一切仿佛一场梦境。

天亮后,一夜折腾,青衣门人都已身心俱疲。经检查后确认,客栈其余人等昨夜都已遇害,此地不宜久留,众人决定悄悄转移。

张白紫命跟随自己多年的林瑞带着几人把灯芯和女妖先行送回青衣门,而自己还要继续赶往洛阳参加武林大会。

林瑞临行前,张白紫将灯罩的碎片仔细收好,一半自己收着,一半及灯芯均交给林瑞并细心交代道:“灯罩是古佛寺的琉璃所制,上有加持,遇鬼怪会发暗光。你我各一半带在身上,若遇鬼怪也有个提示。灯芯是降妖宝物,务必仔细装好回去亲手交给父亲。”言罢,又看向女妖,“此妖是炼制法宝的好材料……”说到此处却是一叹,“他们想喝我的血,不过是因为我吃了六神草,对他们修为有益,可没想到却反被我所擒,仔细看管好,一并带回去交给父亲吧。”

林瑞道:“少主,你昨夜实不该出楼。”

“总不能和妖怪干耗,再说,我以六神草续命……”说到此处,张白紫一笑,却道,“有生之年,若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什么意思。”

林瑞闻言,目光一暗。

送走了林瑞,张白紫带着其余人等寻到城郊一处破庙中暂且休息。想是药物起了作用,脸色渐渐好转。破庙中,众人分坐。

杜明道:“少主,那姑娘和叫殷东的小子不知是何来历,属下瞧着有些古怪。”

张白紫没有吭声。

吴江宇接口道:“我瞧着那公子还算正常,只是那姑娘一脚能将妖怪踹飞那么远,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她是人。”张白紫道,“只是那能力确实匪夷所思,不知是何来历。”

“少主对那姑娘……”吴江宇的话只说了一半,却足以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张白紫低低咳了咳,幽幽道:“我反倒觉得那位姑娘似乎颇为怕那个叫殷东的。”

“公子的意思是,那个叫殷东的小子才是深藏不露之人?”杜明道。

张白紫点了点头,“面对蛙妖丝毫未有惧色,不,不对,不是丝毫未有惧色,而是完全没放在眼里。这……”

张白紫话音未落,突然,一声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瞬即倾盆大雨而下,随着闪电划过天空,众人脸色忽明忽暗,与此同时,张白紫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执一把白梅油伞立于风雨中,幽幽朝他们笑着。

张白紫道:“持阵!”

青衣人训练有素,眨眼间摆出降妖伏魔阵法。怎料那白衣男子浅浅一笑,飘渺间言道:“自君长别此去,只剩我一人风雨独立。”

“一别永年,千万流连。”

“可叹浮生百年,却无法与你天涯仗剑。”

“再见时你说。”

“不如相忘于尘世间。”

“可浮生如水,君已韶华不见。”

“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