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砰。

铁盆落地的声音在洗槽台前显得那样的突兀,那样的刺耳,吓得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一大跳,身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盆子在水泥地上转着圈儿,不一会儿就停在女人的胶筒靴旁边,发出嗡嗡的颤鸣。

“老板,我,我还要洗菜。”女人低着头,软弱低语的样子让男人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你这么漂亮,怎么会在这里工作啊?”男人一边上前,一边安慰道,“别紧张,我这是关心员工呐。”

说完,在女人慌慌的神情下,试探性的紧紧的抓住女人戴着树胶手套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笑道:“你结婚了没啊?家里人怎么同意你做这种粗活?可怜见得。”

男人的劣.根.性让他见到如此楚楚动人却懦弱不堪的女人时,心底的欲.望就像火山般喷.发出来。

“老,老板娘。”张之柔惶恐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老板娘,望着她铁青的脸色,整个人不由得颤抖了起来,那是因极度害怕而引起的不安。

尽管经历过种种不幸,但心底始终还保留着一份纯真的单纯的无知的女人在此刻,那害怕的神情,哀求的眼睛,让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大声喝道:“大建,你够了。”

说完,不顾尴尬的着急着解释的男人,一把拉过张之柔的手就往食堂外面走去。

“在你来的这十几天,食堂里的员工乱的一塌糊涂,厨子不好好炒菜,一个劲的往你那里跑,那些个老员工纷纷抱怨你太勤快,做了自己那份,还抢了她们的活计。”老板娘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女人,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道,“张之柔,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这样才祸害不到别人。”

看着她实在扶不起的软弱劲,老板娘从兜里掏出钱包,数出三百元放到女人手里,说道:“今天你就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了。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老,老板娘。”张之柔带着哭泣的声音望着她:“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是你太漂亮了。”老板娘叹气道,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食堂走去,她这种姿色配上那样的性子,注定了要苦一辈子。还是普通人好啊,普普通通,平平安安。

茫然的女人从中学门口出去,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如菟丝花般软绵的模样,让站在门口的三个中年保安频频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暗自吞.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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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这里是不是招导购?”张之柔站在一家服装店的门口,礼貌的问道。

店里的老板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不好意思道:“已经不招了。”

“好的,谢谢。”张之柔看着贴在门口的招人单子,抿了抿唇,随又向下一家服装店走去。

“我这里满人了。”

“你来迟了。”

“诶诶,你不要挡着我生意啊。”

“你这么漂亮,还来做导购?”

……

“那你来试试好了,一个月三百元的工资。”街角的妞妞服装店的店主看在她诚恳的模样上,好心提醒道,“先试三天,要是不行,你就走吧。”

听了这话,柔涟的女人高兴的鞠躬道:“谢谢老板。”

因是街角的缘故,这家店的生意比街头的那家差得多,但也勉强维持盈利水平。

张之柔在不大的店铺里转了转,还没来得及熟悉,店里就来了几个客人,她连忙上前问好,正准备引导她们看最新款的衣服,这几个年轻女人就七嘴八舌的开问了。

“你怎么这么漂亮啊?用的什么化妆品?”

“我……”

“哟,你这件衣服也是这家店的吗?看起来挺不错的。”

“没,不是,我带你们去看看………”

“诶,你怎么不回我们啊?看不起人啊?白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木头似的。”

“没,我………”

“算了,人家这么漂亮,就是和我们这群普通人不一样啊。走吧,这家店的态度就是差。”

不太会说话的女人紧张的不停鞠躬道歉,但还是在顾客嫌弃的眼神下,眼睁睁的看着四个年轻女人走出服装店。

站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看到这一幕,不开心道:“不会说话还来做导购,你有没有脑子啊?白瞎了这么漂亮。你走吧。不用你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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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把绿茶搬20箱来。”领班对着正在整理薯片的女人说道。

“好的。”

张之柔来到超市后仓,看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饮料箱子,环顾了一下,把手推车拉到康.师傅的区域那里,吃力的搬起一箱子绿茶。

“顾姐,可以麻烦你帮我一起拉出去吗?”张之柔看着走进来的中年女人,连忙喊道。

“这可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中年女人呛了一声,抱起一箱酱油,语气古怪道,“这女人啊,还是踏踏实实的好。古话说的好,漂亮女人就是爱装。”

低下头,张之柔咬着唇不语。

随后用尽力气,绷紧了胳膊也只拉了一点点的距离。

她咬紧牙腮,一步步艰难的拉动着推车。

却不曾想车轮子碰到了货架,卡在了那里,而她一时用力过猛,踉跄着,身子不稳的,最终摔倒在一旁堆积的饮料箱上。

砰砰啪啪……哗啦,啪轰……

在几个闻声而来的女人急乱的脚步声中,张之柔挣扎着站起来,不顾身子被砸的疼痛,望着地上乱糟糟的场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你走吧,以后不用来了。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不能多叫几个人和你一起搬吗?”领班怒吼道,“看着那么漂亮,怎么脑子那么转不过弯?”

失魂落魄的女人走出超市,沮丧的坐到草坪台阶上,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捂着眼睛,泪不由的从眼眶中落下,滑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迹。

哭过后,红肿的眼望着午时的天,张之柔哆嗦着手,从跨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馒头,慢慢的塞到嘴里咀嚼着。

吃了小半个,看着剩下的馒头,她舍不得的小心的重又放回塑料袋里,喝了几口自带的开水,站起来,重新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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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兵饭馆

中年的虚胖的男人站在收银台里面,看着不停端菜的漂亮女人,望着她那嫚嫚的身子,眼里划过异样的弧光。

“你……”女人犹豫的不安的退步了几步,看着刚摸她屁.股的客人,看到他下流的理直气壮的淫.笑,下意识的咬了咬唇,默默的走到厨房窗口,继续端菜。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正在擦桌子的女人听到老板的叫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收银台前面。

中年男人一边向楼上角落的杂物间走去,一边对着跟上来神情紧张的女人说道:“厨房没酱油了,我们去搬一箱下去。”

“好的,老板。”张之柔抿着唇,看着店里正在忙碌的其他服务员,默默的低下头跟上去。

刚走进阴暗的昏黄的只开了一盏灯泡的杂物间里面,猝不及防的女人就被男人一把推到地上,啪的一声,整个人撞在地上,胳膊和膝盖顿时擦伤一片。

张之柔惶恐的看着把房门上锁的男人,挣扎着,彷徨着,还没等她在疼痛中站起身子,整个人又被男人推到了潮湿的墙壁上。

悲愤,哭泣,哀求,吼叫,女人的声音充满绝望的在这间小小的杂物室里泯灭着。

小小的人儿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顺着大街一路翻过。

当来到一个偏僻巷子前的垃圾桶时,小女孩踮起脚尖,整个人好似要埋进垃圾桶似的,不顾桶里的脏臭,那些剩菜剩饭散出的酸臭味,各种腐烂的蔬菜水果飘出的腐烂味,专心致志的从里面翻出了两个矿泉水瓶子。

把水瓶丢进麻袋里,小女孩抬头望着已是昏黄的天空,扎紧袋口,正想趁着天还没黑继续多找几个塑料瓶,路过巷口时,灵敏的鼻子好似嗅到了丝丝血.腥似的生锈味。

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蓝幽若从被弄脏的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拔掉刀.鞘,拖着大半袋塑料瓶的麻袋,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这座城市,每天,每个夜晚,在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会有一两条鲜活的生命失去温度,作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垃圾,活得毫无尊严,毫无人格,他们也就和烂泥一样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

不出意料的在巷子里看见坐靠在墙壁旁的黑衣女人,似乎和流浪汉、混混有些区别。

蓝幽若紧握着手里的刀,默默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黑衣女人的心跳没有起伏,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动弹一下,地上暗红色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她松开一路拖着的麻袋,慢慢的靠近那具女人尸体,无视浓郁的血腥味,伸手探到女人鼻子前,果然已经死了。

蓝幽若顺势蹲在地上,右手依旧拿着刀,左手探到女人奇怪衣服的各个地方,不一会儿就从她的裤兜里翻出一个钱包,心里暗喜的正准备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脑袋上就被一个钝形的管.状.物.硬.硬的顶住。

心里升起害怕,小女孩的脸色却不变的冷静的丢掉手里的钱包和刀,双手慢慢的举起,示意自己无害。

“别动。”虚弱的沧桑的女人声音从旁边传来,蓝幽若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竟然发现被她鉴定已经死亡的女人睁开了眼睛,而她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把黑色.枪.支。小女孩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还没等开口求饶,啪的一声,黑衣女人手上的枪无力的摔在地上,而她整个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吓得蓝幽若连忙站起小小的身子,黑漆漆的眼眸望着陷入昏迷的女人,眸光闪烁,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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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再次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打开门,闻着炉子里传来的肉的味道,咽下口水,笑嘻嘻道:“妈,怎么这个月每天都有肉吃啊?”

正在煮肉的女人听到女儿可爱的声音,恍惚的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想说些什么,最终出口的却是:“老板送的。”

觉察到异样的女孩坐在床板上,疑惑的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母亲,刚想脱口而出:什么老板这么大方,天天送肉。

却最终保持着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容说道:“这样啊,妈,我饿了。”

说完,蓝幽若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黑暗,再次睁眼,眼眸纯净如一掬甘甜的泉水般明亮。

饱饱的吃完饭,小女孩搬着小板凳坐在床沿边上做作业,看着早早上床,躺在那不动的母亲,咬着唇,轻轻的关掉房间里的灯泡,借着照射进窗户的月光做起作业。

一两个小时后,终于做完作业的女孩轻手轻脚的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书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精神疲惫的躺在母亲身边,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

而此刻,原本应该熟睡的女人慢慢的睁开空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水泥天花板,就这样静静的,默默的,用着那双失去神采的凤眸,望着。

良久良久,久到女人的身子都僵硬的散着冰冷的体温,女人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她沉默的转头,冷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依在她身旁熟睡的女儿,黑暗中,月光下,望着女儿那张粉妆玉砌宛若天使的脸蛋,那浓稠的好似要凝成一团的黑色眼珠子才转了转。

如提线木偶般,静悄悄的无声的下了床,走到炉子旁,拿起泛着冷芒的菜.刀,她一步一步,双手握着金属.刀.柄,渐渐的,慢慢的上了床。

朦胧的月色下,女人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孩,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菜.刀的锋芒。

近了,近了,愈发的近了……

颤抖的双手,颤抖的刀.刃,慢慢的,慢慢的贴近女孩天真的稚嫩的小脸蛋上。

只要一刀,张之柔心里呐喊着,只需要一刀,只要轻轻的在女儿脸上划一刀,她以后就不会像她那样命苦。这个世.道容不下太漂亮的女人,容不下啊……

“妈。”蓝幽若睁开眼,望着握着菜.刀的母亲,望着她眼里疯狂的眸色,望着那张毫无感情的面孔,望着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的母亲,泪不由的从眼角落入枕头。

蓝幽若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已经魔障的母亲,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响起,那样的清亮,那样的童稚,那样的无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这是我欠你的。亏欠你一辈子的。”

“啊……”女人大吼着甩掉手上的刀,她的神智慢慢的清醒过来,她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儿,看着她担忧的眸子,疯了一样的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拉扯着,用尽力气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女孩惊慌的阻拦下,终于大哭起来,眼泪不停的流淌下来,像是想要哭尽所受的一切苦难般,她哭泣着,奔溃道:“蓝,妈真的是熬不下去了。”

她像是精神.分裂般的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流着永远哭不尽的泪,她像是一个永远永远得不到爱的孩子般嚎啕大哭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我要长的那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