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在这里遇到李二贵,有点难为情,说道:“大兄弟,是你啊,我,他们说我是特务,要批斗我,没想到今天还能坐上你的车啊。”

李二贵有点气愤,说道:“他们这些人疯了啊,咋能说你是特务呢?简直像混眼狗一样乱咬人。”

红玉急忙说道:“大兄弟,千万别乱说,要让他们听到了,那就麻烦了,今天能见到你,还能坐上你的车,你姐我就很高兴了。”

这些人被民兵押上了车,李二贵开动了卡车,卡车在县城两条大街转了一圈,然后到了会场,会场设在了洛东中学的大操场,学校操场到处插着红旗,贴着标语,四个角挂着大喇叭,已经有好多群众涌进了会场。

红玉以前在葛柳镇开过批斗会,那次参加大会的社员少,没这么大的场面,心里就惶恐起来。

孙喜娃凑在了红玉身边说道:“红玉,我要是不跟着你来,就见不上这么大的世面了,这一辈子能上这会场,也知足了。”

红玉小声说道:“你傻啊,这是开批斗会,批斗的是我们,还把你高兴的,你当吃酒席啊。”

孙喜娃一笑说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酒席也好,挨批斗也好,我都高兴。”

会场的一边,搭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主席台,两边和后边用篾席围着,上边挂着一条横幅,写着洛东县社员群众批斗大会,卡车在主席台旁边停下了,那些民兵押着红玉这些人下了车,然后等在了一边。

会场的人越来越多了,或站或坐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一些小年轻在人群里穿梭,要是遇到长得好的女娃,就借势挤一下,那些女娃也不敢乱喊。

两辆吉普车开进了会场,一辆吉普车在主席台前停下,高福海下了车,在几人的陪同下,登上了主席台,主持人让大家肃静,接着让民兵带着挨批斗的人,上了主席台的前边。

另一辆吉普车也停了下来,夏炳章从车里下来,胸前也挂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大特务夏炳章字样,身后跟着两个持枪的民兵。

孙喜娃想抬起头,看一下会场下边,一个民兵过来在他腿上踢了一脚,按住了他的头,孙喜娃用余光看到其余的人都低着头,他也低下了头,尽量和大家保持一致。

接下来,就有人念材料了,第一个就是红玉的,说她当初丧失了革命立场,甘当敌人玩物,与人民为敌,解放后,潜伏了下来,在木胡关开起了野店,作为特务的联络点。

接下来,念的是夏炳章的材料,说他中了女特务红玉的美人计,最终被红玉拉下了水,一直以领导身份作掩护,多次放跑女特务孔丽萍,经常和特务勾结,意图搞破坏活动。

红玉在台上一直低着头,在听到念自己材料的时候,心情还很平静,但是听到了夏炳章三个字,她就激动起来了,夏炳章也让他们诬陷为特务了?那以前听到夏炳章的消息都是假的啊?这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才害了夏炳章。

红玉心里充满了对夏炳章的思念和愧疚,转过头去看一边的夏炳章,夏炳章头发很乱,也没刮胡子,眼前这个夏炳章,很难让红玉和以前的夏炳章对上号,可他千真万确就是夏炳章。

红玉在心里默默叫着:“炳章,你受苦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你恨我,你打我,你打我骂我,我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她在回头看夏炳章的时候,正好夏炳章也在看她,两个人目光相对,红玉看到夏炳章眼神里对自己的爱怜,一颗心都要碎了,鼻子一酸,眼眶了蓄满了眼泪,轻轻叫了一声:“炳章……”

夏炳章对她轻轻摇摇头,接着低下头去。

红玉知道现在在台上,正在接受批斗,不可能流露更多的感情,只能把眼泪憋了回去,后来念其他人的材料,以及最后高福海的讲话,红玉一句都没听进去,等待着批斗会结束。

大会结束后,红玉就向夏炳章身边凑了过去,含着眼泪说道:“炳章,他们把你关在哪里了?我在那儿才能找到你?”

夏炳章也向红玉走了过来,说道:“红玉,让你受苦了,我是男人,他们斗不跨我的,你一定要坚强一点,一定要活下去。”

红玉脸上流着眼泪,带着微笑说道:“你放心,我会活下去的,炳章,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啊?我要去找你。”

这时候,两个民兵过来,推搡着夏炳章,一个说道:“夏炳章,你到现在还不老实啊?还要找机会跟红玉接头,你这样只能罪加一等,赶快走。”

夏炳章被那两个如狼似虎的民兵带走了,红玉向前扑着,还想知道夏炳章关押的地方,可是夏炳章被带进了吉普车,她只看到了夏炳章转身给她的一个微笑,那辆吉普车走远了,红玉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孙喜娃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他从刚才红玉和夏炳章的几句话里,已经看出来,红玉喜欢的人是夏炳章,他以前听说过夏炳章和红玉有过一腿,但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今天他相信了。

孙喜娃伤心地说道:“红玉,他走远了,咱们也走吧。”

会场的人们散去了,红玉这些人开完了批斗会,民兵就不管他们了,红玉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一样,艰难地向学校外走去,孙喜娃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怕她有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