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酒跟随荀清华到了钱宅,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院子。

才过了一日,钱慕予的房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昨日清晨来的时候,钱慕予的房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屋里摆着上等的青釉瓷瓶,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束,室内隐隐透着淡淡的幽香。

可眼下这番情景,实在是不堪入目。屋里一件瓷瓶物件都没有,就连桌椅都是东歪西倒地散乱在四处。

床榻上的纱帐被扯落了两角,无力地垂在半空中。纱帐的后面隐隐能辨出一个人形,只是这人形不是平躺着,而是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女使剪春伸着脑袋瞧了一眼纱帐中的人,随后小声地对荀清华说道:“荀大夫,我家娘子就在里边。只是心神有些不定,您老多担待!”

荀清华点头,摆手让剪春让开。“老夫知道,哪个病人没个脾气?老夫都习惯了,你别挡着路。”

剪春没有让开,眼神瞟向荀清华身后的宋酒,提醒道:“荀大夫,宋娘子不能进去。我家娘子若是见了她,八成又会胡闹,到时候又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安静下来!”

宋酒觉得剪春说的是实话,钱慕予如今正在病中,见了她会有好脸色?

“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你顶着,你先让开!”荀清华皱着眉头,颇为不满这一家子的做派。

自上回钱氏为他设宴,他见了钱氏的待客之道后,对这一家子的上上下下也冷了心。学识高了又如何,这人没有做好,就好比绣花枕头里装谷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剪春低着头,侧身让路。

荀清华回头对宋酒说道:“好生跟上,你是随我来的,没人敢拦你。”

床上的钱慕予听见动静,扬声问道:“剪春,是什么人来了?”

剪春在屏风外边答道:“回娘子的话,是荀大夫来了!”

“让他出去,我没病!”床上的半边纱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床榻晃动了几下。“谁那么大胆,竟然敢背着我请大夫?等我心情好了,赏她几棍棒!”

剪春淡淡地说道:“娘子,是夫人请来的。荀大夫是有名的大夫,您上回见过的。”

“我说了不见!”钱慕予怒喝,一把撩开纱帐。在看见屏风边上站着的两人时愣了片刻,忽的躲回了床上。

钱慕予躲在纱帐后边,咬牙看着帐外的那个袅娜的身姿,两只手愤愤地撕扯着丝绸被子。“宋酒!你的热闹还没看够么?”

钱慕予方才露出面容的时候,宋酒瞧见了她的尊容。她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两肩,昨日原本光鲜妍丽的面容一日之间变得暗黄不堪。她平日最爱染的朱红口脂此刻也没有用上,双唇干裂,毫无血色。

荀清华上前,站在纱帐外边,说道:“十三娘子,容老夫给你把脉。”

钱慕予冷哼一声,忽而笑了。低低的,断断续续的笑声在房间里显得尤为诡异。“要把脉,可以!让她出去,我便让你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