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就站在阁子外,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人尖、丹凤眼,还有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言语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她掩饰得可真好,这么多年了,自己竟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

胡氏,阿爹的妾,却被她当成嫡母一般尊着、敬着。结果如何?联合着宋雪滢来夺她的性命,打留仙酒配方的主意,甚至计划着除掉君顾。

蛇蝎心肠用来形容胡氏,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你这人好没礼数,见了我家夫人也不起身!”女使应该是跟着胡氏久了,性子也学得如此尖酸,句句不入耳。

店家在一旁劝道:“这不太好吧,小娘子与夫人同是客人,何况小娘子只是在这里歇歇脚的。”

胡氏拨弄着团扇,浑不在意。“毕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礼数哪里学得周到呢?算了,小环,莫与她一般计较。”

小家小户?

宋酒暗笑,垂下眼眸将那一片狠厉遮掩住。

胡氏的好日子过久了,难道忘了自己就是从小家小户里出来的?

“敢问夫人有何品阶呢?我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还不知大内拟定出来的品阶有哪些。不如夫人说说,让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开开眼?”

“我家夫人没有品阶!你问这些作甚?”

叫小环的女使说话也不过脑子,直冲冲地就说了。

宋酒依旧坐着不动。“既然无品阶,为何我要对夫人见礼?论辈分,我或许要起身以表礼数周到。可是论身份,我自问可以坦然地坐在这里!”

胡氏在内宅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施施然跨进门来,自顾自地坐下,笑问:“那你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高门大户谈不上,做些小本生意,开了家酒楼。”

胡氏一嗤,“原来是同行,不过你一个小娘子开酒楼做生意,没赔本吧?”

“劳您记挂,宋家酒楼的生意还算过得去。”

宋酒小心地观察胡氏的神情,却发现她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看来宋雪滢并没有将宋家酒楼的事情告诉胡氏。

胡氏扇着团扇,吩咐店家。“你去将珠钗都拿过来吧,我与这位小娘子在这里一起选!”

那一起选三个字咬得死死的。

店家擦擦冷汗,三步做两步,麻利地将珠钗从那边的阁子搬到这边,胡氏的女使帮着将其一一展开。

阁子里人影晃动,店家忙着向两位客人讲解。无人注意到宋清盼盯着铺面外卖糖人的看了许久,随后悄声跨过门槛出去了。

宋酒与胡氏相处的这些年,大概知晓她喜欢什么样式、不喜什么样式。

但是有一点,胡氏由于出身小门小户,对这些珠钗向来是分不出上等、下等的。对她而言,只要哪样物什抢手,必然是最好的,那她不管花多少银子也要买下来。

宋酒捡了一支镂空花筒为底、顶端嵌着紫水晶的钗子。这钗子价格不低,却最不适合胡氏。

这紫水晶钗子适合年轻的小娘子佩戴,若是胡氏戴了,便是为老不尊。

“我瞧着这钗子不错!细活儿做得好,水晶镶得也不赖!”宋酒举着钗子装模作样地对着有光亮的地方看,赞不绝口。

胡氏抬头一瞧,这钗子她之前看过,没觉着有什么好的。可经宋酒这么一说,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越瞧越顺眼。

“哎呀,我瞧着也不错!这钗子我之前瞧过,挺合我心意的,没想到你也喜欢!”

胡氏这么一说,聪明的人也能听出来。这东西我先瞧上的,于情于理都得让我先拿。

宋酒本就是挖着坑等着胡氏跳下去,听她这么说,自然表现出万分惋惜的神情。“原来夫人先瞧上了,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说罢,宋酒还有意无意地悄悄叹息一句,“若是我有这么一支,定会天天都戴着,寸步不离!”

胡氏见宋酒那惋惜、心疼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想要,却怎么也拿不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