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京城中流言未曾有半分衰弱,如此非议之下,皇帝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曾经也出大力倡导皇帝广纳妃嫔的宗室们突然间都沉默起来。

有心人感觉到事情正在走向一条不可控的道路。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又是早朝,赵容毅端坐龙椅之上,群臣有事启奏,君臣商议了几件国家大事,暂告一段落后,御史阵营中一位官员昂然出列。

“微臣郑言,犯颜进谏,今有内妃顾氏,独霸君恩,狭隘嫉妒,持美色蛊惑君上,至皇室体统于不顾,危及皇嗣,臣伏惟祈求皇上,远奸妃,亲贤淑。为皇嗣计,为江山朝堂计,请纳名门淑贤之女,充实内宫,皇家安定则江山安定!”

郑言声音高亢,言辞尖锐,令朝中诸臣,悚然变色。

当下,又有数人出班附和郑言,矛头纷纷指向顾常乐,指责其独宠六宫乃是妒妇之举,非贤淑宽仁之辈,不宜身居高位。

从连日来收到的奏折,赵容毅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那个所谓诛奸妃的奏折正是出自第一个出班的郑言。

天子喜怒不形于色,赵容毅朗声问道:“众卿口口声声说顾氏乃奸妃妒妇,却不知她有何行径,令众卿声讨。”

立时便有人道:“臣听闻,皇上尚住东宫之时,两位侧妃之中,便是顾氏独占恩宠,另一位侧妃傅氏饱受冷落,皇上登基之后,宫中更是只知丹阳宫,不知春华宫。如此局面,定是顾氏献媚邀宠,迷惑君上之故。”

第二个人道:“皇上未曾登基,顾氏便越俎代庖,以区区东宫侧妃之身,除夕慰问各处宫人,行收买人心之事,待到皇上登基之后,顾氏掌六宫权,更是独霸内宫,排除异己,以内宫第一人自居。”

赵容毅道:“除夕慰问宫人,乃是尹淑妃托付顾氏,并非顾氏逾越。”

那臣子立刻道:“纵然如此,顾氏权柄日重乃是事实,恕臣直言,中宫无主,才令小人得志,皇上应该广纳贤良淑女,一来充实内宫,二来择仁厚之人立为中宫,如此方可令各人安守本分,内宫靖宁。”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一时之间,好几名御史都出来附议。

赵容毅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微微倾身,道:“朕很是好奇,上次众卿只是请议充实内宫,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变成了讨伐顾氏。谁能告诉朕,是谁告诉你们顾氏狐媚惑主、嫉贤妒能的?朕不肯纳妃,怎么就一定是顾氏阻挠呢?”

他目光灼灼,扫视诸臣。

那些正躬身附议的官员们,都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

未曾出列的官员之中,兵部尚书傅腾忧心忡忡。他明明警告过傅月环,没想到她居然根本没有听进去,今日这些人的举动,一定又是傅月环和自家夫人暗中使了手段鼓动。

其实傅腾的想法也未免简单,他是武将出身,崇尚直来直往,在他心目中,傅月环只是他的女儿。但事实上,在跟傅家交好的官员眼中,傅月环却是一桩政治筹码,只要傅月环能够当上皇后,傅家飞黄腾达,与傅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也能蒙受恩荫。傅月环和傅夫人,正是利用了人心的这一点,才能够成功鼓动起一帮人为她们造势。

当然,因为傅腾的不支持,这些人不能明着说提议傅月环为皇后,而是攻击顾常乐。如今宫中只有两位妃嫔,顾常乐一失势,自然就是傅月环上位了。

至于请议充实内宫,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罢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是被太上皇赵晟的仁治给惯坏了,赵晟在位的时候,御史们就很爱出头,否则也不会被赵容止利用成舆论工具,而尽管为赵容止摇旗呐喊,赵晟也没有将御史台怎么样,清剿逆党的时候,也只是抓出了几个与赵容止过从甚密的人。当时赵容毅未曾即位,也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只杀鸡儆猴。

没想到,赵容毅即位之后,这些御史们还是我行我素,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乃是不同于太上皇的强势之主。

赵容毅这一问,等同于赤luo裸地揭示这些御史们的私心。

所谓攻击顾氏,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傅家有亲朋好友,有政治同盟,不代表秦国公府就没有。秦国公府虽然近二十年都不在京中,但毕竟是出过皇后的老牌贵族,又及时靠拢了赵容毅这位新帝,在顾常乐入宫之后,顾家的中心已经渐渐移回到京中来。

此时,便有秦国公府的同盟开口反驳。

“皇上睿智,这些日子京中流言纷纷,三人成虎,分明是有人刻意煽动舆论,污蔑顾贵妃。御史台今日众口一词讨伐顾贵妃,只怕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故意要跟顾贵妃为难,其中目的,乃是司马昭之心。”

郑言等御史立刻辩驳道:“一派胡言,我等御史,身负纠察不法肃正纲纪之责,天家犯错亦有权谏言纠正,我等都是一片爱国之心,岂容你污蔑。”

“什么爱国之心,只怕早已跟某些人利益勾结,妄图通过大家顾贵妃来达到上位目的。”

“顾氏独宠乃是事实,迷惑君上也是事实,否则皇上怎会不肯纳妃?”

“皇上纳妃是天子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天子无家事,内宫空虚,便会皇嗣单薄,皇嗣关系到江山万年,怎么跟我等无关!你们口口声声为顾氏辩护,莫非是受了她的收买吗?”

“胡说八道!顾贵妃明明贤良淑德,打理六宫井井有条,何曾有狐媚惑主之举,分明是你们故意往她头上泼脏水,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