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红漆朱门被身披甲胄的士兵蛮横地撞开,平日仪容端庄的诰命闺秀在一群无礼外男的包围下花容失色,在不绝于耳的喝骂声和哭叫声中被推搡出了府门。那些原本侍候着她们的仆妇丫鬟不过是收拢一堆传说要发送了官卖,而府中的夫人小姐却是无一例外地换上了白色的囚衣被齐齐地禁在女狱之中。

丝毫看不见光明的日子只要过上一日,就让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江玉娴无法再忍受下去,待等她再被单独迁到了边角的单间,一双绝望的美眸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屋顶模亘着的焦黑木梁。

腰间的汗巾子抛上屋梁,再狠狠地打了个死结,她在一片寂静无声中默默地将秀颈套了上去。

咽喉被扼住的痛楚火烧火燎地灼着江玉娴的魂灵,可就在沦陷地狱的瞬间,她还是清晰听到了牢房门口传来的声响。

珠环玉佩且清且微地提示着被前后拱卫着的女子身份尊贵,而牢房的格栅更是现出了半张轮廓秀美的容颜,象是听到黑暗牢房里不同寻常的动静,美丽的侧影缓缓地转过身子望向了里面一片模糊的白色。

自尽上吊还晃动不定的尸体根本没让门外娜张娇妍的面容有丝毫动容,她依旧一如既往清傲淡然地轻抬起了秀洁的下颌……

“叶凌霜!”

一声尖叫,仿若从濒死边缘挣扎而脱的江玉娴自榻上坐起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上了自个儿冷汗涔涔的脸颈。

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江玉娴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榻边几案上灯烛光亮依旧,打从她六岁时从一场亲身经历的恶梦中醒来之后,江玉娴就一直保持着明烛而眠的习惯。

两年前,江玉娴曾以为那个曾带给她一切不幸的根源已然被自个儿先下手为强地铲除干净了,可今夜重又拜会的旧日梦魇提示着她可能庆幸得过早了些。

喝退了要进里屋来的丫鬟,江玉娴轻啜了两口冷茶,一把抹掉了脸上早已泛滥成流的泪水。

菱花镜映出的娇美容颜即便红肿着双眼,还是透着是梦中人截然不同的坚强。

今生是不同前世的。

前世的这会儿,叶凌霜已在新城公主的支持下挤进了江家,处处以着江家嫡出大小姐的身份逼迫着已然被江哲冷落已久的李氏母女,更是在公主的支持下成了东宫储妃的有力竞争者之一,还使了不少机巧的法子吸引住太子殿下的目光。

而今世重来,江玉娴早早地就提防着父亲对亲娘李氏容未老爱已驰的薄幸。

她小小年纪就不露声色配合着李氏打压了怀恩侯府两个心大胆大的美妾,保着亲娘生下了前世胎死腹中的亲弟弟江允,也坐稳了怀恩侯“夫人”的位置。

上一次叶丹华死后,江哲就张罗着要明媒正娶了新妻,而这一世却卖力地要扶了李氏正位就是她为母尽力之后的一大改变。

“而且现在得了新城公主青眼,又勾起太子兴趣的女人是我!”,一只素手抚过镜中花容,江玉娴狠狠地咬紧了牙关,眼中的惧意倒又消了十之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