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管,辛苦了!”

太子萧融没头没尾突来的一句,让立在一旁等他整装完毕的江贤义猝不及防,但训练有素的身体已然在弄明白意思之前自谦地弯了下去。

虽说眼前这位手眼通天的景阳宫大总管没有显摆过功劳,但将要往江府赴宴的萧融还是隐约察觉能顺利成行似乎并不简单。

那天,萧融不过是在江贤义面前露了想去江府的意思。

不过两日,慈宁宫里的陈太后就和蔼地将他唤了去,小心翼翼地提了让扈国公林崇随他一起去江府的请求。

老太后一如既往,象个平凡百姓家中对子女操不完心的老太太一样千叮万嘱。女儿强势霸道,与人闹了矛盾不肯低头,就央长孙充了和事佬领了外孙子去人家老太太家里走个过场,显了皇家对下臣的大度宽容,心地无私。

这样的反转情势,若不是凑巧,也只能说明了他那个象是随时都会嗝气的皇帝老爹对着内宫还是掌控有力的。

肩辇穿过重重宫门,在银安殿前高高在上地停了好一会儿。

萧融在看清了膝跪请安的一行人后,才令放下辇轿,虚弱无力地由江贤义搀着走了两三步,停在了当先一人的面前。

“表哥,快起来吧!”,一只白皙透明的手有气无力地垂在了林崇的面前,象是稍用力触碰一下就会碎掉似的。

耷拉着脑袋的扈国公郁闷地应了诺,慢腾腾地动了动身子。

方才虚搭在林崇前方的手却快速捏住了他的胳膊,象是双钳子似的对着他的细肉狠劲儿一掐。

林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立了起来。

“表哥架子还真大,每一次都要本宫躬身相扶呢!”,交错之间,轻不可闻的讥诮从林崇的耳边擦过。

又被阴了!被下面的狗奴才们传进慈宁宫。又少不了被陈太后唤去责了一通君臣有别。

林崇看了看现在比他还要高出两三寸的太子表弟,还有萧融脸上可恶至极的淡淡笑意,暗咬住嘴唇谦让地袖手退步。

世人都道太子病弱不堪。可吃足了教训的扈国公却晓得事实应当截然相反,只是他如今却是被唬得连亲娘那儿都不敢吐了实情。

两年前。他跟着新城公主回到洛京,第一时间就冲到慈宁宫向陈太后哭诉了萧融下药害他的事实。可不管是调了御医,还是精研了毒术的暗营高手,查证的结果都隐晦地说他是因为心有恐惧才会身发症状。

再接着是一段独自一人时疼痛难忍直冒冷汗,待等通传了大夫又安然无恙的日子。

林崇索性私下里到景阳宫找了萧融负荆请罪,这才断了总是突然而来的折磨。

但无论如何,林崇也不可能按着老太后的指望对着明显非人的太子表弟生了亲近之感。

可近来似乎已决心改掉孤僻形象的萧融没如林崇所想再上了肩辇,只犹豫了一下。就又退了一步,亲热地挎上了他的胳膊。

太子居然邀约同乘?!

一路迷迷糊糊上了象辂仪车,沉重金屏隔帘放下,原本清晰的鸾铃金鼓再听不到了一丝。

无声寂静中,踞坐在主位左下首的林崇不由地心头发毛,膝盖向着车帘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挪了挪。

“扈国公,你还记得皇祖母有嘱咐过要你帮着本宫多认识些年龄相仿的勋贵大臣家的的子弟吧?”

“嗯?!”,林崇惊异地抬起了脸,呆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你就且给我先讲讲你那些狐朋狗友吧!”,微阖着双眸的萧融冷冷清清地吩咐了一句。

是死贫道还是死道友?林崇的脑袋瓜儿飞速一转。舔了舔发干的嘴皮,轻声笑道:“太子此前在新阳有见过王龄、郑延,跟臣相熟的还有几个……”

“林崇。你以后可以适当引几个到景阳宫来坐坐。”

“真的?”

对着林崇明晃晃的质疑,萧融居然又好脾气地点了点头,道:“本宫总要遵了皇祖母懿旨,试着见见外人。”

不管是萧融突然转了性,还是欲擒故纵要寻了新的试毒人,对己都是有利无害的!

林崇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介绍起自个儿伙伴的口吻更加卖力了,“太子殿下,今晚江府宴。郑延定会随其父去的!要不,我先带他见您?”

“江府?江家长女江玉娴好象也总与你们常在一处?”

“你也晓得江玉娴?对了。她也到过新阳!这小妞近两年长开了,倒是越来越俊了!”

林崇偷眼儿看了看萧融。只见太子表弟正面露霁和神情专注地听他讲话,不由地嘴上闸松,一泄千里地显摆开来。

“我娘专好请了漂亮姑娘来府里耍子,从前江玉娴乖乖巧巧地讨她喜欢,倒真常见。后来从新阳回来,娘却又嫌人家是庶出,很是冷了些日子。但好歹江玉娴当初曾伴她南下疫营,不好表现得太过,就十次里请了那么两三次。结果,公主娘亲私地下还是说她不错,却是不合错投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