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商墨凌沉默一会,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皇后。”

桓宓在他身旁,急忙应了一声。商墨凌将手边先前那盏点不亮的灯推给她:“将灯油拨出来。”

桓宓急忙遣人去拿了一只瓷碗,将长明灯中灯油缓缓倒入碗中,最上面的一层油倒净的时候,灯碗中的液体颜色猛然一重,同时一阵浅淡的醋味飘了出来。

桓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陛下,有人在长明灯中做了手脚。”

商墨凌又冷笑一声,将新奉上来的那盏灯推给桓宓:“查这一盏。”

桓宓将灯油再次倒出来,依然有极淡的醋味飘出。桓宓向来不爱在衣物上熏香,也幸亏如此,醋味才不会被香料的味道掩盖。

堂中的僧侣一时哗然,敬神用的长明灯被人做了手脚,佛门重地,这简直是侮辱佛祖的重罪。

“将这些人全部逮捕,皇极寺中所有人尽数下狱,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不许将任何人放出来,”商墨凌声音里透着肃杀的寒气,一字一顿道:“胆敢如此谋害皇嗣,还想将朕拉下水,此人非千刀万剐,不足恕其罪。”

坤城夫人站在坤城君身后,脸色煞白,唇上血色全无,她鼻尖浮起细小的汗珠,正想不引人注目地拭去,忽然听见坤城君咬牙切齿的声音:“陛下!求陛下允臣亲自彻查此事。”

商墨凌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眼睛眯了眯:“大内宫廷与皇家寺院之事,护国公似乎不方便彻查。”

坤城君撩袍跪了下去,语气坚定:“有人想要陷害臣的女儿,臣必要为女儿揪出此人,否则枉为人父,求陛下开恩。”

商墨凌与桓宓对视了一眼,道:“准,着护国公与左相桓杰一道彻查此事。”

坤城君千恩万谢地起身,又赶紧关切地去看良妃的脸色,她情绪尚镇定,脸色却透出隐隐的青灰。

商墨凌遣人将良妃送回漪澜殿休息,并叮嘱吴临为她开一方安神静气的汤药压惊,随后便散了这场法事,并将坤城君、桓杰与桓宓一同到宣室殿商议此事,而坤城夫人则带家眷一同到漪澜殿服侍良妃,待坤城君议事完毕后,再一同离宫。

她令漪澜殿的护卫将坤城君送来的观音玉像抬到了良妃居住的寝殿里,吴临在内侍为良妃诊脉开方,坤城夫人便亲自燃了一柱香,在观音玉像前下跪,口中还念念有词。

慎昭仪对坤城夫人的行为感到不满,亲自过来想将她搀起来:“母亲这是做什么?”

然而坤城夫人却推开她,道:“你不要管我,我必须在菩萨前跪一跪,才能心安。”

慎昭仪眉心一跳,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干脆在她旁观跪了下来:“母亲,你……”

坤城夫人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眼神透着破釜沉舟地肃杀:“你跪一跪菩萨,也是极好的。”

慎昭仪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低低道:“皇太后快要回宫了,母亲想做什么,务必要在她回宫之前做好,不能留下哪怕一丝半豪的蛛丝马迹。”

良妃在九日后落红,出现了滑胎的症状,王泽之拼尽全力为她施针,终于再次保住了胎儿没有滑掉。坤城夫人带着姨太太再次进宫来探视她,两人都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为王泽之带来了重礼。

良妃的身子自上次法事之后日渐虚弱,面色蜡黄犹如金纸,看到姨太太过来,眼泪便扑簌簌淌了下来:“母亲。”

姨太太痛呼一声,抢在坤城夫人之前侧坐在她榻上,双手握住她的手:“阿嫄,阿嫄,母亲来了,母亲来看你了。”

良妃对姨太太微笑,另一只手伸上去想为她擦拭眼泪:“阿嫄很好,母亲不必如此。”

姨太太恨恨道:“定是那帮妖僧陷害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阿嫄你放心,你父亲他正在日夜不休地彻查此事,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良妃阖上眼睛点了点头,道:“我自是相信父亲的。”

坤城夫人这时上来,亲自将姨太太搀扶起来:“好了,不要再娘娘面前哭哭啼啼,太晦气。”

姨太太又急忙擦去眼泪,对良妃狼狈地微笑:“你就好好将养身子,什么都不要想,日后生一对活泼开朗的龙凤胎来。”

坤城夫人唇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意,没有说话。

皇太后在五日后抵达长安,彼时良妃腹中子克父传言已经在整个长安中传的沸沸扬扬。坤城君大张旗鼓地追查了十余日,依然一无所获。

“真是滔天的胆子,竟然敢再皇家法事上做手脚。”皇太后听了桓宓的叙述,眉心一簇,冷冷道:“护国公指使言官倒是很有手段,怎么遇到真刀真枪的案子就败阵了?”

桓宓道:“只怕是出了内鬼。”

皇太后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内鬼?”

她沉吟片刻,扶着桓宓的手站起身:“去漪澜殿,我要见见良妃。”

她二人到漪澜殿的时候,良妃正被人搀扶着在殿外散步,原本因为怀孕而变得珠圆玉润的女人,如今竟然已经形销骨立,简直已经皮包骨头。

桓宓已经有几日没有见过良妃,如今乍一见到这样的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良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搀扶她的侍女面带忧色地回话:“太医说是忧思太重,血气发虚,已经按王太医的方子备了上好补药补了几日,一点用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