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兰随凌肃初走在南街巷口,两侧围墙高砌,几株团团如盖般的古树遮天盖日,亦有数枝叫不出名的小黄花斜逸而出,逢人经过时,花瓣飘落,可闻见清淡无踪的幽香。凌肃初乃这一片的捕头大人,每日都要在街上巡逻,故而来往的百姓人人都认识他,见他身后跟了位小姑娘,便都意有所指的问:“凌捕头,这是谁呀?”

凌肃初先还不厌其烦的回答:“前些日烧饼店打架,误伤了她,我领她去烧饼店领医药钱。”到后面实在烦了,遂对胤兰说,“你慢些走,跟在我三步开外罢。省得他们又问!”

胤兰乖巧的往后退了三步,寻不到话头只好默然不语。

两人走到一僻静处,眼看转个弯就要抵达烧饼店了,胤兰发急,往前跨了半步,正要喊住凌肃初表明身份,却没想窄门里突然蹿出几个蒙面歹徒,大喊:“你可是凌肃初?”

胤兰哪里见过如此情形,唬得一叫,“凌大人...”

凌肃初迅速从腰间抽出大刀,往后退了两步,张开臂膀把胤兰护在身后,朝歹人气势威猛:“知道我是凌肃初,还敢挡爷的路?你们是什么人?”他出身武学世家,父亲更是御敌有功的宣威将军,他任职为捕头,也凭的是自己的武艺,并未仪仗父亲半分,县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出身将门。胤兰立在凌肃初背后,除了受到惊吓,倒并未觉得害怕。

歹徒们一步步往前靠拢,很快与凌肃初混战成一团。胤兰靠着墙角,退无可退,前进又无路,终于被人拿剑指在胸口!那人喝:“都给我住手!凌肃初,你若再动,我就杀了这娘们!”胤兰浑身战栗着,眼神烁烁,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她话没有说完,她以为凌肃初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真的妥协,却万万没能料到凌肃初竟然丝毫未把她放在眼里,他猛地往前冲,一剑刺在歹徒手腕。兰儿唬破了胆,但并未失去理智,她从耳后取下一支金簪,狠狠往歹徒手臂刺去。歹徒吃痛慌了神,被凌肃初一脚踢翻在地。

凌肃初重新把胤兰护在身后,杀气腾腾的盯着众歹徒,说:“听到脚步声没有?巡逻的捕快听见动静已经过来了,你们若还不走,就等着死在牢里吧!”蒙面歹徒们都愣了片刻,倒讲了点江湖义气,朝凌肃初抱了抱拳,各自飞奔离开。

待人都走光了,凌肃初方“啊”的一声痛喊出声。

“怎么了?你受伤啦?”胤兰望着凌肃初胸口被划开的衣襟被血染红了,眼泪一鼓,落了满脸。夕阳从身后映过来,明晃晃的照在她的颊边,是一抹艳丽的绯红。凌肃初心间悸动,道:“我没事,习惯了。几个歹人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小小年纪,倒敢刺...”

他说着话,兰儿的金簪咣当掉地,她忽而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得他倒吸气。

“你...”凌肃初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姑娘他才见过三次而已。

“你不能死啊!”兰儿带着泣声,“凌大哥,我就要叫你凌大哥。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叫你凌大哥。凌大哥、凌大哥、凌大哥...”远处忽而响起一声倒喝彩,有人戏谑道:“不是说这儿有人在打架吗?我还以为又有人想刺杀凌捕头,原来是在和姑娘...额...哈哈...”

兰儿红透了脖子,羞得不敢抬头。

胤兰到底没有去领银子,凌肃初受了伤必须马上去包扎。天黑了,胤兰急着回宫,道别时凌肃初问:“你住在哪儿?明儿我再去一趟烧饼店,领了钱我给你送过去。”胤兰犹豫着,想告诉凌肃初自己的身份,可她又不敢自己说,怕他被吓到或者根本不肯相信这么个丫头片子会是公主,于是她说:“你送去曦公主府,就说是兰儿的东西,自然有人告诉我的。”

“曦公主府?你在公主府当差?倒是个好差事。”凌肃初说。

胤兰笑笑,没有点头亦没有反驳他,转身便走了。

用过晚点,蓅烟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她知道皇帝在偏殿休息,便一径过去寻他。跨过门槛,正好看见佟妃在侍奉康熙净脸洗手,想必是刚刚用过晚点了。门口的宫婢要通传,蓅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佟妃看见蓅烟进了殿,而康熙毫无意识。

蓅烟站在珠帘后未动,佟妃眉梢一挑,故意说:“今日臣妾头一回处理宫中事务,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江妃,可江妃昨儿晚上伺候太皇太后累了,中午才去永和宫见臣妾。臣妾倒是谅解她,可让众妃独独等她一人,臣妾真觉为难。”

康熙能听明白她的意思,敷衍说:“她爱睡懒觉,你上午别找她,有事下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