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烟趴在康熙身上痛哭,以致奴才们没法把康熙抬进去,偏康熙又与蓅烟细细碎语,弄得无人敢催促,更无人敢说不是。大家都偏的偏脸,低的低头,都假装没看见。过了好半响,太皇太后方道:“惠妃,把江妃扶起来!”惠妃听命,连忙搀住蓅烟,低声道:“你忍着些,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太皇太后心里更加难受,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哭啊。”

康熙扯出一丝笑容,握了握蓅烟的手,“朕没事。”

他手上的血沾到蓅烟掌心,蓅烟一瞧,愈发哭得撕心裂肺,康熙这厢还没晕,她那厢倒是一副要晕厥的样儿。好歹止住哭,等御医开了汤药,蓅烟忙不迭的在太皇太后跟前献殷勤,说:“太皇太后,臣妾愿意留在御前侍奉汤药。”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倒没有直接说她伺候人的本事不行,只是说:“你身边两位公主离不开人,你顾好她们已是功劳。”说完,朝云妃道:“你心眼儿细,煮汤熬药最为谨慎,皇帝卧榻这些时日,就辛苦你在旁边守着。”

成嫔仗着自己近来恩宠甚多,斗胆道:“臣妾愿意在一旁辅佐云主子。”

太皇太后颔首,“甚好,有你们两个在,我夜里能睡好觉。”

蓅烟眼圈儿红肿,喉咙里哽咽着,欲要说话,康熙忽而冲她使了个眼色,蓅烟张了张口,到底是忍住了。跪了安,众人退下,蓅烟牵着曦儿一路回去,细细问她猎场上的事。

胤曦说:“我的脚被东西勾住了,挂在马肚皮上...是我害皇阿玛受伤。”小东西方才在康熙跟前已经哭过两次了,此时瘪着小嘴,饱含眼泪。蓅烟心疼不已,俯身抱住她,“他是你的皇阿玛,当然要保护你。如果他眼见你处在危险中而置之不理,那他便没有资格做你的皇阿玛。”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挂记着康熙,想起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只觉后怕。

半夜胤曦惊叫着哭醒来数次,蓅烟无法,守在她榻边不敢离身。一大早天未亮,命人请来御医,吃了几帖安神的汤药下去,两三日后曦儿才渐渐缓过精神。蓅烟一边顾着曦儿,一边想着康熙,整日里东来西往,人给累瘦了一大圈。趁着曦儿去惠妃屋里串门,兰儿睡了午觉,蓅烟悄悄离了寝宫,独自穿廊走巷,进了康熙的屋子。

廊下立着两个太监,竹帘低垂,挡去大半的日光。四五个宫女轻手轻脚的蹲在台阶下吹火煨药,见了蓅烟,掌事的宫女连忙上前拦住,小声道:“主子,皇上睡着了。”

蓅烟懒得理会,她可是妃子,在乾清宫都没人拦她,跑到东苑倒有不知哪里窜出的丫头指手画脚,真叫人生气。蓅烟端着架子,袖子一甩,“干你的活去吧。”她径直掀帘进屋,掌事丫头欲跟上去阻拦,里头楚研见势,连忙打手势,把蓅烟迎了进去。

“云妃、成嫔呢?”

楚研朝最里头的耳房努努嘴,轻声说:“昨夜守了一宿,午歇去了。”说完,挑起珠帘,请蓅烟进寝屋。屋里宽阔明亮,四下的门窗皆敞开着,榻前朱纱微笼,可见帐中明黄色的身形。蓅烟一步一步静悄悄的走过去,捋起纱帐,顺势坐在床边,轻轻勾住他摊在外头的手指。

康熙猛然惊醒,他原本警惕性就很高,尤其是在宫外。自从开始撤藩,几年来他每逢巡猎,总要遭受几次刺杀,对蓅烟报喜不报忧,很多事都没让她知道。睁眼看见是蓅烟,紧绷的情绪渐渐和缓下来,声音却仍然有些僵硬,“你何时来的?”

“怎么?我不该来吗?”听出他的语气,蓅烟有点儿不高兴,眼皮也耷拉了,眉头卷起波浪。她抽出手,作势要走,屁股扭出了纱帐,手臂却被一股力牵引着往后退,略一折腰,人已倒在了康熙胸口。他后背伤筋动骨,手上诧然用力,便不由得“呲”了一声。

蓅烟没顾得心疼他,反倒瞪了他一眼,往胸口一锤,“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活该。”

康熙痛到笑出声,“朕怕你走了嘛。”他双臂揽住她,紧紧的,像是久别重逢。蓅烟的下巴磕在他胸口,脸颊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胡渣,“云妃伺候着舒服吗?”康熙缩缩脖子,盯着鼻尖下的小人儿,去捏她的脸,“今儿吃了酸辣粉?”

“没有啊。”蓅烟惘然无知,“东苑里好没意思,都是厨房送的例菜,我没吃几口,一点儿都吃不下。幸好素兮早有预备,带了许多卤牛肉和鹌鹑蛋,否则胤曦连饭都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