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柔是谁,康熙早就知道。南谨前些日子曾同他说:“启禀皇上,据手下所查,枕霞阁有一个宫女名唤楚柔,乃德嫔娘娘的心腹。她姐姐是御前奉茶司的楚研姑娘,楚研姑娘与蓅烟姑娘初入宫时便同住北五所庑房,两人情同姐妹。”说着顿了一顿,接着道:“依臣推断,当日到底是谁在枕霞阁被蓅烟姑娘撞见?到底是谁与坤宁宫端药宫女有所牵扯?又是谁能使蓅烟姑娘守口如瓶?除了楚柔姑娘,实在没有第二个人。”

南谨言语缜密,查案手段高明,使康熙信服。

此时诧然听闻楚柔被害,康熙越发笃定乃乌雅氏谋害皇后,顾忌幕后主使者还未查清,康熙忍了又忍,才平息了怒意,宣轿去枕霞阁。行至半路,正巧撞见昨儿侍奉过蓅烟的医女,便问:“可查出是什么病症?”他突然问一句,把医女吓了大跳,慌乱中全盘托出,言:“启禀皇上,奴婢听御医院几位太医说,蓅烟姑娘涂用的膏脂有问题,里面掺杂了一种什么异国的花粉...”她诚惶诚恐,全身颤抖着伏地而跪,“求皇上恕罪,奴婢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康熙因着乌雅氏的事一直唬着脸,叫医女误会了。

康熙懒于解释,他是皇帝,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他依旧满脸阴戾,“好生伺候着蓅烟姑娘,需要什么药,尽管向内务府申要,若内务府没有的,再禀告朕。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遵旨。”

医女始终没敢抬头,听着摆驾的靴声渐行渐远了,才轻轻舒了口气直起身。

孙国安随在康熙肩舆旁,小步前行,几次欲言又止。康熙觉察出异样,朗声道:“有话就说!”孙国安先是吞吞吐吐,干笑了两声,才道:“万岁爷您是知道的,奴才的耳朵好使,别人听不见的话,奴才总能听见,主子们没说清的事情,奴才也能理解清楚...”

康熙横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启禀万岁爷,蓅烟姑娘的膏脂正是楚柔姑娘送的,而楚柔姑娘的膏脂,是内务府专为后宫主子们特制的,德嫔娘娘得了好几罐,奴才觉得事有蹊跷...”孙国安仔细琢磨着语句,唯恐康熙生气。

“你如何知道的?”康熙隐隐猜到孙国安所言非虚,即便蓅烟对楚柔的事守口如瓶,乌雅氏又如何能信得过她?后宫禁地,妃嫔们明争暗斗,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孙国安犹豫许久,方满脸堆笑说:“佛堂里有奴才的人...”

康熙知道孙国安身为乾清宫的掌事大太监,在宫里的实力不容小觑,却万万没想到连慈宁宫的佛堂都有他的人!康熙冷冰冰的像是脸上打了霜,“是不是朕的身边也到处是你的探子?!”孙国安这下是真的魂飞魄散,垂手弓腰的跟着肩舆往前跑,牙关打颤,哆嗦道:“奴才不敢,奴才待万岁爷忠心耿耿,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万岁爷...”

“滚!”康熙吼道,“朕命你把慈宁宫所有的眼线都撤出来,今日算你走运,朕没空修理你!改日你如果被太皇太后发现端倪,看你怎么个五马分尸!”

“奴才遵命,奴才听皇上的,奴才再也不敢自主主张,奴才...”

“闭嘴!”

枕霞阁乌雅氏躺在藤椅里吃着风味牛肉干,觉得有些腻,便吩咐素兮,“给我削半个苹果。”她随手翻着李太白的诗句,惦记着皇帝来时可以念上几句。素兮拿着小银刀半跪在乌雅氏脚边削苹果,旁边放着小案几,几上搁着一碟苹果,一碟牛肉干。

素兮指尖打着颤,楚柔临死前的惨状犹在眼前,可她忠心侍奉的主子,却好像没事一般,吃着果子看书闲躺。木兮在花厅中早已吓得腿脚发软,几个小宫女已经躲在门后面偷偷哭了起来,木兮想要训斥她们几句,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人如草芥,大约说的就是她们自己吧。

一时有太监传话,“皇上驾到!”

乌雅氏连忙丢开书,面露欣喜之色,跑到穿衣镜前理了理朱钗衣襟,朝素兮训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来给我抻一抻裙摆...”见素兮没有应答,便转过脸要骂,才张开口,便瞧见康熙寒着脸立在门口。她抿唇微笑,娇羞道:“臣妾衣衫不整,叫皇上看笑话了。”

“哼。”康熙冷斥,“楚柔是你杖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