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渐渐消停,乌云散尽,天际深处竟有白光闪烁。素兮挑帘子进屋时,康熙正露着上半身,在给蓅烟系中衣的纽扣。床榻锦被凌乱,一半的纱帐勾着,一半的纱帐垂落。蓅烟就坐在勾着的纱帐外,康熙光着脚站在踏板上给她穿衣。

蓅烟拿手指戳戳康熙的臂膀,笑得眉眼弯弯,“给我看看你的二头肌。”

“二头肌?”康熙不明白。

蓅烟捋起袖子牟足了劲给他做了个示范,康熙疑惑的照着做了一遍,他肌肉群发达,做出的效果与蓅烟全然不同。蓅烟看得流口水,两眼冒红心,伸手又捏又摸,嚷道:“腹肌,我要看腹肌!”她的掌心直往康熙肚子摸去,吓得康熙往后一退,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想呢?”他倾身在她耳侧咬耳细语,也不知说了什么,羞得蓅烟往他腰间一拧,“讨厌!”

康熙大笑,随手扯了件便袍披着,问素兮,“可预备浴汤了?”

素兮一直背对着两人而立,听见康熙扬声说话,才转过身,“启禀万岁爷,木兮已在偏厅备好浴汤了。”蓅烟听闻,从床榻站起,一面用绳子扎着头发,一面道:“你先去洗,我有些累了,歇一会...”她怀孕后,原本就有些腰酸背痛的小毛病,被康熙一番折腾,越发觉得身子发软无力。康熙颇觉得意,诡异一笑,突然齐膝拦腰把蓅烟抱起,“朕给你洗。”

“我才不要呢...”他打的鬼主意,蓅烟心里明白。再说,皇帝洗澡大堆的人伺候,他脸皮厚无所谓,蓅烟可碍着脸面,害臊得很哩。她左踢右蹬的,到底拗不过康熙,被他丢在大木池里,衣衫鞋袜全打湿了。

枕霞阁没有专门的浴房,蓅烟每次洗澡,都是以屏风为嶂,或在寝殿或在偏厅,方便奴才们提水换水。宫里洗澡不太方便,伺候主子们沐浴更衣更是一件大事。以枕霞阁为例,平素喝热茶尚且可从小茶房中烧水,或在廊下置火炉煮水皆可,但洗澡用的水太多,尤其是冬天,奴才们保不准主子们要洗多久,要添多少水,所以事前总要先预备好两大缸子的热水。夏天倒罢了,天热不觉水冷。但冬天沐浴,备好的水很容易冷却,故而厨房为了烧水一事就要费去好大一番功夫。像这回,康熙与蓅烟同浴,用的热水越发没个尽头,几乎整个枕霞阁的宫人,包括扫洒上的、茶水上的、厨房里的,全部都要派上用场。

首先厨房里炒菜煮饭的两个大灶台全部腾出来烧水,两个嬷嬷喂柴火,厨子们帮着往天井提水,等水开了,再由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太监、宫女一桶一桶快手快脚的提去主屋。到了主屋门口,再由若湘暮秋等几个掌事的大丫头用脸盆装好端进里屋。而真正能在康熙、蓅烟身侧伺候衣物香脂的,只有素兮木兮。偶尔素兮木兮有旁事,才会勉强让若湘暮秋打下手。

这些都是没有成文的规矩,大家都记在心里,没人敢逾越。

再说蓅烟与康熙在偏厅中洗澡,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夏天的时候浴汤里会有御医根据皇帝当时的身体状况放一些清凉去热的药材,冬天就会放一些滋补去火的,今儿因为顾及到蓅烟有孕,便什么都没放,清汤寡水,只有香脂的味道。

两人面对面坐在水里说话,康熙半仰着身体,躺在浴汤上,舒了口气,“真好。”

蓅烟往他脸上撩洗澡水,头发湿漉漉的甩在胸口,“今儿还回乾清宫吗?天都黑了,该用晚膳了,至少吃了晚膳再走嘛。”康熙阖眼养神,“不走了。”

“不走了?你要歇在枕霞阁吗?”蓅烟有些惊喜。

“嗯。”康熙淡淡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近来连续数日熬夜处理国事,朕不累,大臣们也乏了。”蓅烟起了兴致,往他面前挪近几分,道:“转过来,我给你洗头。”

往掌心涂了许多香脂,搓几下,揉出满手的泡泡才涂在康熙头上。此时康熙背对着蓅烟而坐,蓅烟认真的给他洗头搓澡,俨然一副小家碧玉贤淑媳妇儿的味道。等给康熙洗净,天已全黑了,素兮点燃了灯,悄声道:“主子不宜在水中泡太久,身体易染湿气。”

康熙先起了身,湿淋淋的把蓅烟从水里捞出来,见她清水芙蓉,素净秀丽,便忍不住裹着水雾往她额头亲了两口。素兮拿着毛巾要给蓅烟擦拭,康熙却笑眯眯道:“朕来。”

蓅烟才不让他得逞,光着脚就跑了,径直扑上炕,拿毛毯裹住自己。

两人闹了好一会,闹得羊毛地毯都湿透了,才罢休。是素兮木兮在里头当差还好,如果是若湘在里头当差,啧啧,怕是要弄得人尽皆知的。

好不容易穿戴齐整了,没等蓅烟反应,康熙已唤来孙国安,“叫人把紧要的几封折子拿来。”孙国安方才在茶房打盹,昏昏沉沉的,听了康熙的话不敢怠慢,随即去了。

蓅烟不满,“说好的休息呢?怎么还要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