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原本昏暗,豆大的火苗在阴风里摇摇曳曳,灯影飘拂,哪能看清人脸?可康熙入门时,犹似自带神光,蓅烟一眼就认了出来。

蓅烟惊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康熙四处打量着,楞了片刻,才走到蓅烟床尾,问:“身体好些了吗?”蓅烟从被窝里伸出双臂,摇晃道:“已经快好了…”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直直盯着康熙,坐起身问:“这儿是宫女的住处,侍卫无特许,不准擅自出入,门口没人拦你吗?”

蓅烟未绾宫髻,又连着数天未洗头,往被窝里一滚,越发蓬头垢面似的,满头满脸都是油腻腻的发丝。她确实给了康熙无数的“惊喜”,他见过的女人,时时刻刻都妥当端庄。

康熙挑眉,道:“我也觉得奇怪,一路过来,都没有人影。”

蓅烟想了想,欢颜道:“是了,太后赏了辛者库四桌火锅和点心,想必人人都去吃火锅了,没人顾上你罢。”又疑惑道:“你如何知道我住这间屋子?”

康熙莞尔一笑,顺势坐在蓅烟脚边,用手指拨了拨她额头的碎发,温润的掌心覆在蓅烟额头,道:“你的问题真多,我想要知道什么,自然有法子知道。”稍顿,问:“头疼吗?”

蓅烟觉得耳朵都要发烧了。

她脸颊飞红,羞怯的垂下眉眼,用力把康熙的手一拨,道:“一点点疼。”

康熙不以为意,问:“明日要扫宫街吗?”蓅烟道:“我可以让暮秋替我半日,夜里我帮她洗衣便是。”康熙嗯了一声,面露不悦之色。

蓅烟知道他关心自己,便笑着去摇他的手,反而宽慰他道:“没事的,几月前我发高烧,连脚趾头都烧透了,扫街洗衣都是自己做,都没请人帮忙…”见康熙静默,满脸威严,蓅烟莫名有些害怕,遂故意逗他,道:“我厉害吧?!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

康熙轻轻道:“笨蛋。”

蓅烟被他宠溺的口气慑去了心魂,慌乱的用手指捋顺着头发,回嘴道:“你才笨蛋哩,大冷天跑这儿来。”两人寂寂,一时相顾无言。

孙国安听里头没了动静,便在门框上敲了三下,蚊声道:“天色晚了,该回了。”皇帝闹着来北五所看宫女,他在前打头阵,出了事太皇太后和太后骂的都是他,所以他比皇帝更急。

皇帝不急太监急。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蓅烟会意,忙道:“快走吧,别叫同僚难堪。”康熙站起身,从袖中拿出绣梨花的帕子,还没开口,便听蓅烟道:“送给你的,不必还了。”

她心想,反正楚研已经顶了包,事情已经结束,私私相授又能怎样?

康熙倒也听话,随即把帕子塞回袖中,犹豫道:“以后…我们每月初一十五在御花园的竹林里见面吧。”蓅烟穿越前跟男孩子约过会,很清楚康熙的意思。她紧紧攒着手心,声音颤抖道:“我不一定有时间。”康熙发笑,她倒比一国之君还要忙。

蓅烟又鼓起勇气道:“如果戌时二刻前我没到,就不要再等。”

康熙颔首,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