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的电话响了,瞥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方锐已经基本上猜到是谁打来的,扫视了一圈,深深的看了看宋青青跟牙牙,轻声道:“帮他们下去买点吃的。”

走出楼道,方锐靠在墙壁上点了支烟,幽幽的吸了一口,这才接起了电话,方锐明白,这个电话绝对不会挂断的。

“阙姨。”

“小方,现在心情平复了吗,你还需要调整的话我过会儿再打过来,我们不着急。”蔷薇轻笑。

“没事了阙姨,您说。”方锐抿了抿嘴。

“小方啊,你应该听过不少我的八卦之类的吧。”蔷薇温声笑着,“现在社会这些人啊,还有一辈辈往后推的孩子,总喜欢用自己的理解来看待这世上的一切因果事故,所以我这种人在大众的眼中变得很风光很高大,甚至被戴上了一个东方不败般的脸谱,小方你知道东方不败是谁吗?”

“知道。”方锐轻笑,踢了踢脚,“人总是这样,习惯仰望观摩高大的象牙塔。”

“知道就好,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交流才能不存在障碍。”蔷薇微微一笑。

“您尽管说就好,我听着。”

“小方,我查过你的出身,跟我差不了多,我从始至终都挺喜欢穷人家的孩子,往小了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情有义。往大了说,白手起家,才敢舍得一身剐把皇帝拉下马,不过你这个年纪见的恐怕也是成功人士居多,我倒是一路走来亲眼瞧见了不少这样的男人夭折在这江湖飘摇的风雨中,有点可惜。”

蔷薇突然有些感慨,似乎因为徐清涟反馈回去的情况撩拨起了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出身在金陵跟山东交界处的一个贫困县,跟你不一样,我的生父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死了,我的母亲嫁给了一个酒鬼,后来的事情我琢磨你也有所耳闻,我只想告诉你,那都是真的,其实我现在很想母亲,但没有后悔过。如果我当时换了一种选择,那么现在的阙蔚,可能已经入土为安了。”

阙蔚。

方锐心中一动,这可能是阙姨的真实姓名。

顿了顿,蔷薇继续道:“记得当年我我十六岁,是上高中的年纪,当然,我是没有学上的,从此走出了那个小县城,来到了金陵,这一别就是近二十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只依稀记得那个村庄有窄窄的巷子,有小桥流水,却总是阴沉沉的。”

尽管方锐之前就明白蔷薇并不是天生的大家闺秀,而今的女王气质同样不是与生俱来,可亲耳听到这个叱咤北海三角洲的风云人物叙述她的过往,方锐还是难以避免的惊讶,由衷的刮目相看。

方锐看不到的是,此时的蔷薇女王,那个叫做阙蔚的女人,站在山腰别墅的窗前静静的眺望着远方的灯火通明,紧紧抿着唇,神情坚毅,不曾有丝毫颓丧跟哀伤。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不衣锦还乡。”方锐笑了笑。

“衣锦还乡,听着好遥远的词,小时候呀,觉得那个叫做梧溪的村子很大很大,上小学的时候,蹦蹦跳跳二十分钟都跑不回家,后来去镇上读初中,觉得村子很小了,再后来到了苍梧县,突然觉得镇子也小的可怜,甚至都没有柏油马路。”

蔷薇笑了笑,玩味道:“直到后来来到了金陵,才发现那个苍梧县也不是很大,再来了北海,才明白原来金陵也只不过是一种另类的‘大’而已,至于京城,我想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也无所谓大不大,我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的。”

“现在想想,其实挺好笑的,从小那些对我冷嘲热讽的,对我翻白眼,伤害我的,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再见到,然后一个耳光打回来,就像是口香糖,嚼着嚼着也就没意思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这些年也挺累的。”

在方锐看不到的地方,阙姨会心一笑,伸了伸懒腰,曲线玲珑。

方锐抿嘴,低头轻笑,随即有些好笑道:“阙姨,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我曾经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就认为啊,我真出人头地了,我要开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回去,让那些打小欺负过我们母子的人低头认错,让县长带着干部夹道欢迎,没准还能放两个响儿,点一串鞭炮。”

“其实你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考虑一下。”蔷薇突然笑了,似乎真的很开心。

方锐就在电话这头咧嘴笑。

“小方,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蔷薇温声道。

“不懂。”方锐骤然回神,凝眉思索片刻,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蔷薇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