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自认为看人很准,当然这也仅限于年轻人,或者一些锋芒毕露或者内敛深沉的人,譬如大金链子暴发户,小家碧玉俏佳人,这都是一眼能看到的。

面前的老人,方锐看着有些茫然,第一感觉就是这老人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第二个感觉就是活了好久好久,不过以其孙女钟毓现在的模样来看,老人以往多半也风光过,至于有多风光,方锐猜不到,可能也猜不到那么远的地界,至于有多远,大概距离这个小小的农村小院远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见爷孙俩沉默,方锐呵呵笑了,“爷爷,钟毓也是一番好意,我是医生,既然来了,那就算是您不肯,我看见了病人,也得好好的检查一番,这是我的职业病,您能理解吧?”

老人温和的笑了笑,顺手捏起了一只“帅”,轻声道:“年轻人,职业病,怎么理解?”

方锐一怔,“医者仁心,属于我这名中医的职业病吗?”

“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那沧桑的脸庞都笑起了满满的褶子,看着却仍旧风平浪静,和煦安详,“年轻人啊,年轻人……真好,好啊。”

“爷爷?”方锐有些无语。

“好,你就帮我看看吧,小伙子。”老人往起坐了坐,伸出了还算是饱满的手臂,至少不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枯瘦的像是皮包骨,这至少算是一个好现象。

“好。”

钟毓静静的将一个木凳子搬了过来,方锐接过轻声道谢,随即伸手搭上了老人的手臂,眼睛陡然瞪得老大,骤然抬头直视着老人那和煦的目光,方锐心中骇然,“爷爷,您……”

“诶,看病,看病。”老人笑眯眯的摆手。

钟毓站在一旁不以为意,似乎明白方锐会有这种大惊小怪的反应,早有准备。

老人没有病,这是方锐的诊断,不仅没病,而且现阶段生龙活虎,至少要论格斗,恐怕自己在老人手下走不了一个回合,不过生命气机却是忽明忽暗,这是残烛之年的征兆。

有一股浓郁的阴气迫在老人身体周遭,进而不能进,退而不甘心,老人时常嗜睡的情况,正是由此引发,方锐心中有了计较,松开了老人的手臂,苦笑摇头,“爷爷,您可真厉害。”

钟毓抿嘴轻笑。

老人呵呵一笑,“老啦,没有你们年轻人的精力了,怎么样,诊断出个一二三了吗,小伙子。”

“嗯,差不多了。”方锐笑着起身,“爷爷,我能在您的家里转一转吗?”

“随意,你住这儿陪着我都好,毓儿也不时常来,我可是闷的很啊。”老人突然有些失落,看着钟毓的眼神却是很柔和,露着一丝宠溺跟……自豪。

方锐点了点头,跟钟毓对视一眼,走进了内堂,摆设很简单,有个小火炉,有帘账,有一个干板木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厨灶,方锐甚至看到了一些剩菜剩饭,有半只白面馒头。

走出内堂,方锐转进了一个看似书房的房间,心中一跳,对了,就是这里!

迅速的扫视一圈,方锐的目光在墙壁上一的副字画上停留,只有寥寥两句话,却是大气磅礴,似有光芒万丈。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落款处是一个同样龙飞凤舞的名字:尹天祺。

方锐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许久,发现了端倪,这本豪情万丈,刚烈不屈的一副字画,却不只为何沾染了阴气,从而由刚化柔,朝着阴寒的方向转化,距离生灵也仅仅只差八十多天而已了!

猛地回头,方锐一惊,钟毓正扶着老人站在自己身后静静的看着那副字画,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打断道:“爷爷,这幅字是谁写的,那个尹天祺是什么人?”

“尹天祺啊……”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幽幽道:“尹天祺是我的好友,我们是结拜兄弟,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起闯荡,中年的时候离心离德,暮年的时候手足相残,只留下了这一副字。”

方锐一愣,“您是说,这位老前辈死了?”

“死咯。”老人笑着摇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方锐继续道。

“一月一日。”老人轻笑。

方锐沉默,许久,诧异道:“您不会把他,葬在这山中了吧?”

“没错。”

方锐沉默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了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两个这般年纪的老人都能手足相残,但是明显情义还在,将故人葬在这山中想来也是因为怀念。

可是有些人偏偏不能这么随意的下葬!

古有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并不是空话,在了解了华夏玄术之后,方锐明白这是真实存在的,有些生前为人杰的大英雄大豪杰人物,在死后真的会发生某种奇异的变化。

可能这位尹天祺前辈并没有什么怨念,也没有什么想害人的心思,但那浓郁的阴气散发而无处藏身,只能藏匿于这小小的字画当中栖身,却不曾想影响到了生前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