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亦是这样想的!”

毛文龙站起身来,在屋中急步走着,半响过后,猛然一回头对韩旭道:“东虏兴起,此乱世之起始也!我大明国祚已经二百多年,万历初,有张江陵为相,府库充盈,地方官不敢懒惰怠政,后江陵亡,今上尽废江陵之政,官风民气均是一泄千里,纵有三大征也是表面风光,壬辰倭乱把辽镇力气都耗光了,要不然凭着当年辽镇那几万精兵在,东虏有什么本钱出来蹦跶?这些话不必多说,要紧的就是以我看来,东虏现在这几万精锐已经难制,朝廷若是上下一心视东虏为强敌还罢了,但最近我看朝中邸抄,朝中诸公还是只当东虏是成化,嘉靖年间的东虏,只当是小患,论打仗,也只是看兵马有多少,粮草有多少,从来不问细处,大言无当,毫无用处,可偏那些人的奏章能直入九重,今上还算能拿定大主意的,但我可听说,今上今年身子已经越来越差,眼见是撑不住多久了,今上龙驭上宾,底下的事,嘿嘿……”

说这到,毛文龙忍不住冷笑起来,他对文官的意见果然是大,当然也不是由来无因。

韩旭心中也是暗暗佩服,毛文龙这人心雄万夫,志向不小,连京中的邸抄没事也拿来研究,当然也是他有这个门路,自己想看邸抄就很麻烦,朝廷公布出来的消息有限,不光是邸抄,还得看朝中各人的奏议,内阁和司礼的批复,从这些东西揽总了来看和分析,才能大略看出些门道出来。

韩旭在这方面还是短板,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办法和毛文龙比。

若说现在就立一个情报部门,阎松和挑出来的那几个机灵是机灵,盯个人套个话什么的还行,再往深一点就差远了。现在韩旭部下的谍报水平比锦衣卫和东厂还差的远,和东虏更没的比,相差太远了。

只能留待“日后”。

佩服归佩服,韩旭心中也是大感震惊。他大约记得万历是在这一年崩逝,但具体到这一年的哪个月就记不清了,当年学历史记年代,万历天启崇祯大约都记得。换算成公历时间也成,但记哪一个月,还真没这份心思。

而眼前这一伙人,不论京师还是辽阳,显然都已经看得出来万历身体不行了,崩逝在即。上下都因着这事在暗中活动,种种事情,其实也是打这根上来的。

若是万历身子骨还康健,就算是这皇帝十分懒惰,六部堂官都能缺了一半不理,但大事掌总还是不含糊的,自然也不会有眼下这些乱象。

万历年间样样事都稀松。但一个隆万开海,民间还算富裕,小冰期还不严重,就算北方人的日子也过的下去,论生活水平,万历年间的中国一直到所谓的康乾盛世也差的远了,打三大征,万历亲自抓。也是很顺当的打了下来,眼前东虏这事,先是朝廷应对很差,这一年来万历亲自抓这事,总算安稳下来,辽事大有起色。

但皇帝一崩,底下的事就难说的很了。

“不是难说的很。是我看多半要坏事。”

毛文龙目光灼灼,看着韩旭道:“那些文官只知道指手画脚,嘴上来得,其实对边戎之事一窍不通。而朝政多半却因为这些人搅和而坏事,现在东林势大,我辈一则要依附,二来也要看清楚这帮人的嘴脸,凡事要自己先拿定了主意再说。还是那句话,这般乱世,咱们要自己拿定主意,趁时而起,莫要乱了脚步,为人所趁。”

韩旭至此已经明白,说来说去,毛文龙今晚向他透露这么许多,要紧的还是最后的这一段话。

一则,毛文龙已经打定主张,弃熊廷弼而就东林党,这一层他没有说的很明白,并且夹杂在大段的抱怨之中,但意思其实还是很明显了。

不仅他自己弃熊廷弼,亦是要劝韩旭与他一样。

二则,便是要韩旭与他抱团,只是现在韩旭官位与他一样,招揽的话毛文龙没说出口,但韩旭与他合作,以资历和在朝中的根基而言,韩旭就只能当他的助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