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王一鸣发现,自己得了越来越严重的失眠。入睡非常困难,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意,夜静了,睁开眼,哪怕是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光亮,也会让他觉得不能忍受,他连忙起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窗帘,然而躺在床上,隔壁的房间里传出来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静,甚至楼上的房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他的耳朵都会捕捉到,这让他痛苦不堪。

这一切都是从十几天前开始的。

十几天前,他在北京参加党的十六大,西江省代表团被安排在西江大厦里,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十八楼最里面的一个豪华套间。隔壁住的是西江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

开幕式那天晚上,还很正常,他能够正常入睡。第二天分组讨论总书记的报告,也没什么问题。但到了第三天,各个小组开始讨论大会主席团酝酿的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中纪委委员提名人选名单的时候,拿到这个名单,王一鸣仔细一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的名单中,而杨春风、刘放明的名字,却都不见了。他们俩可都是上一届的中央委员哪。王一鸣仔仔细细地把名单看了个遍,他发现,李耀和况远征的名字,赫然也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中。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的传言基本上都成了事实。杨春风和刘放明,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整个西江省的政坛,将会出现一个新的领导组合,那就是省委书记是他王一鸣,省长是李耀。或者省委书记是李耀,省长是他王一鸣。也可能出现意外的情况,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从外边调来,他王一鸣另有任用。因为这一次省部级领导的变动非常大,有的陡然进入了政治局,甚至进了政治局常委会。中央委员一下子换了一大半。那么多的位子变动,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王一鸣知道,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中央大领导正式代表组织上和他谈过话,告诉他所有的谜底。按照组织纪律,在没有最后宣布任命文件之前,所有的当事人都不能随便打听组织上的决定。不到最后的一分钟,一切都有可能。

王一鸣只能凭常识判断,党代会结束以后,由于大批官员的党内地位都已经做了变动,中央将会对一大批干部,在会后进行集中调整。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最终的安排,才会板上钉钉。

摆在王一鸣面前的,不外乎就是这样几个位子。接任杨春风的西江省委书记,这个最理想。接任刘放明省长的位子,这个只能是一般般了。要是上面把王一鸣调回北京,还回S部,接任老田的部长的位子,也还说得过去。把王一鸣调到别的省份,担任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也有可能。最差的安排,就是仍然当现在的这个省委副书记,再熬一届。给你个中央候补委员的帽子,让你戴着,好好熬吧,说明你很有希望。这个就是最让人沮丧的安排了。但具体是怎么安排,王一鸣不知道,赵老也不能最后打包票。赵经天这个消息一向灵通的人,也没有了确切的消息。唯一让人看到希望的东西是,赵经天的名字也出现在中央候补委员的提名名单里。这说明,赵老的影响仍然还在。

因为思虑过度,这个晚上王一鸣失眠了。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眼睛虽然闭着了,但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一次又一次的看床头的手表,凌晨两点了,四点了,六点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想到还要开会,到七点钟的时候,他起床洗漱完毕,到楼下的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去吃了早餐。

白天又是开会讨论,最后各个代表团进行了一次预选。当天晚上,怕自己还是会失眠一晚上,王一鸣向杨春风和刘放明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回去看看,明天一早会准时回来开会。

杨春风和刘放明自然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谁都明白,王一鸣是两地分居,现在好不容易回了趟北京,不回家里看一看老婆孩子,也说不过去啊。

于艳梅接到王一鸣的电话,说要回家里住,吃晚饭。心里非常高兴,连忙开始准备。

王一鸣又打了西江省驻京办主任汪忠的电话,说:“老弟,我有事回家一趟,有车没有?”

汪忠说:“有,有,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去。”

王一鸣说:“你派个司机就行了吗!”

汪忠说:“司机路不熟,反正晚上杨书记和刘省长都不出去,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情。”其实汪忠是借机和王一鸣套近乎,谁都明白,杨春风要下来了,王一鸣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省委书记,这个时候巴结,就是感情投资。到时候巴结的人多了去了,你排队都轮不上。

汪忠还是开着那辆黑色的奔驰,把王一鸣送到部长大院里的一栋楼下。

王一鸣说:“辛苦你了兄弟。”

汪忠说:“王书记你太客气了。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一鸣说:“明天早上八点,派一辆车来接我。你就不用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