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上低垂的野草还带着晨露,蓁蓁繁茂的榴花遮住了一间间用白茅草的房屋,却盖不住那丝丝缕缕袅袅而起的白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慢慢的飘向蔚蓝遥远的天际,朝阳的光芒将将覆住村里东边的密林,惊醒了熟睡的鸟儿,“扑棱棱”的四散从树林子里飞出来,南南北北,又开始了新的觅食。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端午是激动人心的麦收之后首个可以清闲的日子,庄稼人又都是重传统的,因此端午这天,石头村的村民们早早的都去小河边采了艾叶,插在自家的门梁上,用作驱邪避蚊虫之用,又到了菖蒲田里割了菖蒲换酒,准备了不少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吃食,又提前采好洗好了芦苇叶子,一些糯米,就开始准备端午这天的饭食了。

“元姐姐,好吃吗?”拓拔谌捂住嘴偷偷的笑,咳了声,指着摆在桌上的粽子问那边正和粽子叶做斗争的元疏忆,一本正经。

“姐姐还没吃啊,怎么知道。”元疏忆一边答着话,一边着急的解着系在粽子上的麻绳“谌儿,这粽子你怎么打了个死结啊。……都解不开啊!”眼看着拓拔谌碗里已经有个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粽子了,元疏忆急了,她挑挑眉,看着自己手里包成一团的粽子,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有了主意,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往包的紧紧的粽衣上一划,“啪嗒”一声,一半的粽子掉在了竹凳前的地上,沾染上了灰尘。

元疏忆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半粽子掉下去,又看了自己手里拿着的半个粽子,里面还是半生的,糯米都是硬硬的,完全没有拓拔谌碗里的那个粽子的柔软口感。

“怎么回事?难道这粽子也是认人的么?”元疏忆震惊了,黑色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它不想被我吃了,所以就不愿意被水煮熟?!”

拓拔谌抿抿嘴,干坏事的小老鼠一样在那里捂嘴笑了好一会儿,元姐姐实在是太可爱了,明明是她自己非要逞强包粽子,结果老是将糯米洒出来,最后气急了拿了好几根麻绳裹在一个粽子上,将它包成了四不像不说,还非要将那粽子与她包的粽子放到一起煮,但是她绝对没想到自己的粽子里面搁的米太多,就那么点功夫,当然煮不熟它了。

“姐姐不觉得这粽子有些眼熟么?”拓拔谌一本正经的整整衣袖,努力夹了碗里的一块粽肉,放进嘴里慢慢悠悠道。

“嗯,是有点……”经她提醒,元疏忆仔细的观察了下自己手里拿着的半个粽子,点头道,“这好像是……”

“没错。”拓拔谌放下手里的竹筷,对着元疏忆甜甜的笑,“这是元姐姐要求谌儿给你煮的,你包的粽子。”

“……”元疏忆说不出话来了。

她就说这打结的手法怎么有点像自己的呢,原来真的是她的啊……原来绑人都绑习惯了,不自觉的就打了个死结,想着不能让人逃了到梁絮虞那里告状,却忘了这是在包粽子啊。

“这糯米可是两贯钱一斤呢。”一直在旁边坐着吃粽子的那泼皮的女人惋惜道,“这一个恐怕要浪费不少银钱吧。”她边说边摇头,看着正赌气戳着桌上粽子的元疏忆艳羡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嫁了个这般疼你的夫君。”

“婶子你说什么呢。元姐姐是我姐姐。”拓拔谌不好意思的笑笑,随手拿起一个粽子放进那女人的手旁边,“婶子别客气,尽管吃吧。”

“唉。”那女人感激的朝拓拔谌看了一眼,眼底湿润,手里拿着那粽子也是抖得慌。她从来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自从跟着元疏忆回到这里后,每天只要干一些轻巧的活计,偶尔还不用做活。每天都有饱饭吃不说,也不用担心哪一点做错了惹恼了人,从而遭到一番毒打。看着眼前这个叫拓拔谌的小公子,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娘子做好吃的,心里又是酸楚又是艳羡,她当初遇人不淑,又何况如今?

至于他说的元疏忆是他姐姐,她是不信的。有哪个各自长大了的姐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小两口浓情蜜意的吃早饭,管自己这个老婆子什么事?那女人也是个识趣的,看着拓拔谌元疏忆两人像是闹别扭的模样,自己端了碗对拓拔谌笑道“谌儿也别忙活,婶子下去吃了。”说着,推掉了拓拔谌再三的邀请,自个儿端了碗到灶房去了,拓拔谌看着她的执拗劲儿,也就不再劝她,随她去了。

“姐姐,你也吃。”拓拔谌在剩下的几个粽子里捡来捡去,终于找到了个用红线包好的粽子,小心翼翼的松了外皮的红线,再一点一点的剥了外皮,露出粽子白白嫩嫩的肉,递给那边一直生着闷气戳那剩下半个粽子的元疏忆,轻声笑着道。

“没胃口。”元疏忆瓮声瓮气的道,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本在草原甚至是整个京都,用梁絮虞的话说,她都是尾巴朝天的孔雀,非梧桐不栖的凤凰,现如今连个粽子都包不好,真是……气死她了!

“姐姐别生气。”拓拔谌笑着劝慰她,“早上气大了伤身。这个粽子可是谌儿特地给姐姐包的,里面加了梅子和一些果子,初夏吃是最好的,不趁热吃的话,肚子会吃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