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一滴滴的从屋檐滴落,“啪嗒啪嗒”的打在五颜六色的砂石上,冲走了裹在砂石上外衣一样的泥土,露出它们本来的、清晰的纹路与绚烂的颜色。

元疏忆搬来那把躺椅,坐在拓拔谌家正堂的屋子里,看着那雨帘子一样隔绝了她的视线。雨下的很大,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只能听见雨水打在屋檐廊角的“滴答啪嗒”声,像是宫廷里的乐师在演奏宫商角徵羽的声音。元疏忆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外面下的雨,风雨的声音虽然都能听见,也能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湿润清风,可在屋里却不会被淋到,也不会感觉到凄风苦雨带来的寒冷,这个屋子,看起来很破旧,想不到这么温暖啊。

元疏忆看着看着就有点魔怔,这雨下的真好,哪像她们草原,半年都不会下一场雨的,牧草都枯黄了也没有办法。她撑着手慵懒的从躺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廊下,伸出削葱一样白嫩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从屋檐滴下来的溅蹦的水珠子,凉凉的,润润的。

好玩!

元疏忆原本黑亮的眼立刻闪出湛蓝湛蓝的光,她眯一眯狭长的丹凤眼,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微微探着身子,继续小心的戳那雨珠子,戳一下,缩手;再戳,再缩手。她像三岁的孩童找到心爱的玩具一样一个人在那里对着廊檐下的雨珠子玩的不亦乐乎,偶尔有水珠带着一两滴泥浆溅到她身上她也不在乎,全然忘了前些日子她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对着拓拔谌发誓道“我的衣服上要是再碰到泥,我就自己洗衣服!”

没错,元疏忆的衣服上到亵衣下到罗袜都是拓拔谌洗的,并且她还很是挑剔的要求用皂角洗完了还要用她摘回来的捣成汁的不知名花草浸泡一个时辰,不然她宁肯裹着被子走来走去也不穿那些拓拔谌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

对此,拓拔谌只能叹气。

那位姐姐明显就是被惯坏了的大家闺秀,生性好洁,身上的衣物被一滴泥浆粘上就要换下来,这乡下又全是泥土,可见她一天要换下多少件衣服了。

拓拔谌摇摇头,她娘在世的时候给她做的衣服全给了元疏忆而她自己一次也没穿过不说,因为她洗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元疏忆换的速度,她迫不得已又用盐与养蚕的人家换了些布匹,自个儿又量了元疏忆的尺寸为她做了不少衣物。

结果,把衣服给她的那天晚上,元疏忆还一脸不敢相信的对她说,“好姑娘,我要是男人我一定娶你!”说完,她就欢欢喜喜的抱着她刚给她的衣物去换了,只留下拓拔谌一个人红着脸在原地站着。

说起来,拓拔谌的确是个好姑娘。

戳着戳着,元疏忆就有些无聊了。一个人玩有点没意思,元疏忆脑袋瓜子一转就去找拓拔谌去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救命恩人虽说有时候有点呆,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好说话容易相与的好姑娘。

元疏忆找遍了三间居室都没找到拓拔谌的人影,她有些好奇平常左不过在这些地方的人去了哪里,于是就一间间的推开了拓拔谌家的房门。拓拔谌家的祖屋不是太大,三间居室并书房灶房地窖杂物房以及一个庭院一个关押牲畜的牛棚,但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想来拓拔谌的祖先也是有远见和能力的,能为子孙置办出这么些在农家人看来了不得的东西,虽然,对于现在的拓拔谌来说这些大多形同虚设。

元疏忆好容易撑着拓拔谌家唯一一把还算过得去、不会漏雨的油纸伞走过庭院,来到居室的东边——拓拔谌好像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要是在起居室找不到她人,可以到这里来找她。眼前的这屋子门窗紧闭,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元疏忆好奇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有些泛青的木门,破旧的窗纸,还有一个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破匾额。元疏忆眼睛里的蓝光更盛,她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楚那匾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已经快看不清字迹的是——藏宝阁。

藏宝阁?元疏忆乐了,难道拓拔谌家还有宝不成?想着,她就推开了那破旧的会发出“嘎吱”声的房门。

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昏暗的房里,什么东西都有,真的是什么都有。且不说那些木头竹子半块青砖,就连破瓦罐碎麻纸这些元疏忆一直当作垃圾的东西都有,而拓拔谌就坐在一堆破东西中间,时不时抹一下脸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元疏忆看见这些,脑袋瞬间成了浆糊了,不是说藏宝阁,宝呢?

说是破东西也实在是元疏忆从小养在富贵里,对那些东西真的是瞧不上眼,但对于拓拔谌来说,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